這是她人生中最難熬的十分鐘。
結果等烏鴉恢復意識,就跟少女不承認自己哭過一樣,一推二五六,根本不承認自己有問題。
按他的說辭,那癥狀就是“對降溫藥過敏”。
對此,他還給出了科學又離譜的解釋,什么瀕死的反應是“自主神經系統紊亂”,體溫變化導致什么酶失活、什么素失調、讓哪的血管破裂出血云云……他把誰也聽不明白的醫學術語舞了個天花亂墜,最后推導出一個淺顯易懂的結論:都是降溫藥鬧的,現在降溫藥快失效了,體溫開始回升,所以他好了。
烏鴉嚼著片從綠化帶里薅的薄荷葉,視之使人手癢,他像頭不怕開水燙的流氓山羊,哼唧道:“你要是非不信,我也沒辦法……”
烏鴉咳血的時候,身上正好穿著血族人皮衣,這給他省了不少事——嘴擦干凈皮一剝,染血的皮衣丟水里,美其名曰“漂走混淆追兵視聽”。
這會兒他身上一點痕跡都沒有了,好像方才種種都是別人的錯覺。如果不是旁邊還有倆“證人”,茉莉幾乎懷疑是自己有問題,發了妄想癥,用想象出來的事情無理取鬧。
茉莉氣急敗壞:“你不心虛,那你脫什么人皮衣,銷毀‘罪證’干什么?銷毀也沒用,我才不會替你保守秘密!和李斯特也不會!”
“好嘛,大嘴怪。那我還得把剛才的解釋再說一遍。”烏鴉聳聳肩,一臉無辜,用“不知道你圖什么”的眼神看著茉莉,“不過你高興就好。”
茉莉聽見“啪嚓”一聲,可能是肺泡氣炸了。
“你……”
“我們到了。”烏鴉一抬手按在她腦袋上,茉莉被他按得一低頭,差點噴薄而出的話都咬在了嘴里。那缺德的驛站長用她的腦袋借力,輕快地一躍而起,“接下來就是通知其他人了。”
降溫藥已經失效,人皮衣也扒了,烏鴉就那樣大喇喇地推開車門,沒有偽裝地走到西斜的陽光下。
連忙跟上,時刻準備往他身上來一發“守護”,卻忽然覺得驛站長有點不太一樣。
他的肩背似乎更舒展,動作也更輕快,連方才欺負茉莉的手勁都比平時大,看起來真的精神了不少。
對男人的嘴還有信任的想:可能他沒瞎說,真的只是降溫劑過敏?
“站長哥,怎么通知別人?”
“好問題。”烏鴉對她一笑,“哪位同學回答一下,十三號碼頭是做什么的?”
十三號碼頭,生鮮產品與活體動物專用港口。
整船的活體動物——老鼠、羊羔、雞鴨、人類,都擠在差不多的鐵籠里。腥臊氣與各種活物的尖叫聲沸反盈天,只有摘除了局部大腦的克隆人能保持安靜,用統一的空洞視線盯著起伏的海面,隨鐵籠晃動忽左忽右。
這臟亂的環境是zousi犯最愛,最適合藏污納垢。
生鮮貨船中還混著大量“非法漿果及制品”,有些是偷的,有些是小作坊私自配種養的,還有些是野外抓來的。都未經檢疫,看起來精神都不大穩定。更見不得光的,是“人販子”誘拐來的血秘兩族幼崽、禁品大蒜,甚至軍火武器。
碼頭上干活的人對此心知肚明,但人家連鳶尾灣安全署都打點好了,他們這些干活的還有什么話說呢?又不是沒拿過好處。
這本該是十三號碼頭平靜的一天,日頭將西,夜班的工人要在天黑前干完自己的活,再跟早班的交接。
仰頭看著巨大的漿果籠被吊進集裝箱里,現場指揮的工人拉了拉護目鏡,饑腸轆轆地打了個哈欠。
押貨的船員很有眼色,漿果籠子一放好,船員就伸手探入挨挨擠擠的鐵籠,隨便抓了只漿果放了袋血,連迷迭香一起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