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意識到了什么,扭頭去看嬤嬤,一看到人,腦子里就自動浮起對應的名字:伯爵。
他就知道這筆“勞務費”是什么了。
這是一種烏鴉沒法“拒收”的饋贈——知識類的。
因為知識是詛咒、是不治之癥,一旦沾染上,就回不到“無知”的狀態里了。
雪球那孩子乳牙都沒來得及換,在陽間略微落了個腳就離開了,知識也很有限,只比傻大個烏鴉強一點:她認得周圍的人,知道他們的名字,并慷慨地把她對世界的全部認知送給了他。
“是筆好交易?!睘貘f想。
于是接下來的幾天,他開始轉著圈在醫院里“接活”。
可惜沒遇到他能干的。
病死在“漿果醫院”里的基本都是孩子,多數還沒到能理解“生老病死”的年紀,奄奄一息時,一心想的都是求生、止痛、病快點好。廢物白惡魔愛莫能助。
除此以外,還有一個死者點了歌,大傻子沒聽說過,不會唱;一個想吃橘子罐頭,烏鴉試圖替他吃,甲方不認,任務又失敗。
好在烏鴉平生無所長,只是肯放棄,他的人生……漿果生就倆信條,一個“好吧”,一個“不行拉倒”。
因此雖然屢戰屢敗,他也不放在心上,依舊是每天沒心沒肺地混吃等死。
又在“醫院”逗留了三四天,先生宣布烏鴉痊愈,可以出院了,然后它老人家親自牽著烏鴉穿過醫院門口的窄路,走向稍小一些的門。
別看這醫院比豬圈還簡陋,門禁和鎖卻充滿了高科技感。
烏鴉迷惑地跟著先生站在門前,覺得自己好像一步從中世紀農奴小屋踏進了星際穿越片場。
只見先生站定,門上就射出一道紅光掃過它全身,然后“嘀嗒”一聲,身份驗證通過,紅光變綠,小門自動彈開。
烏鴉越過先生的頭頂張望,失望地發現,門那頭依然是水泥窄路和監獄似的高墻。
看不到風景,烏鴉只好研究帶路的先生。
雖然四肢比人粗壯得多,但鼠頭人也是直立行走的,直立行走會帶來不幸。
解放雙手的代價是脊椎、尤其頸部承受巨大的壓力,所以鼠頭人的頸部會比同等體型的真老鼠脆弱得多。
先生的近視眼鏡有遮光功能,連地下城這樣昏暗的燈光都要遮……不知道是先生自己的毛病還是鼠頭人都這樣。
要是后者,它們很可能像真正的老鼠一樣畏光、視力不佳,碩大的耳朵和凸出的鼻腔就是用來代替視覺的器官,那么……地下城的公共采光就完全沒考慮鼠頭人的生理需求了。
烏鴉垂下睫毛,眼神閃了閃——
如果是這樣,別說地面主宰不是鼠頭人,偉大先生們在地下的地位也不高。
這時,不遠處傳來音樂聲和腳步聲,烏鴉一抬頭,就看見拐角處迎面走來一個戴著大檐帽的鼠頭人。
不知道這是要組織春游還是怎么,“大檐帽”爪持口琴,一邊走,一邊吹著輕快的小調。七八個小胖墩跟在大檐帽身后,初生的小鴨子似的,亦步亦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