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洪亮,大抵還是個孩子王,不過梁如玉對這些事不大關心,正要轉頭回去,指頭已經捏在手邊的輪子上,忽然又聽得一個孩子答話:“你才是膽小鬼,你是什么樣的貨色,看別人就是如何的,像你們這樣的人,不玩也罷,又不是沒有同齡的孩子了,誰稀罕呀。”
此言一出,那為首的孩子王倒不愿意了:“你說誰膽小?”
“你啊,”剛才出言挑釁的孩子絲毫不懼他的質問,繼續拱火,“不服就拿出點本事來,證明自己不膽小,不然,不光我看不起你,我還要說出去,讓別人也看不起你,你這公子哥兒,單是有錢收買那些孩子罷了,誰愿意和你一起玩。”
“胡言亂語,”為首那個孩子竟還真的打賭了,“你敢不敢和我夜里去林同村逛逛,我可是去過的,傳言說鬧鬼的地方,總算能試出誰膽子小了吧?”
“好啊,”挑釁的孩子也答應得痛快,“我就是林同村人,誰怕你似的。”
“林同村那么遠,我父親管得又嚴,”那孩子王再開口,似乎不似剛才有底氣了,“怎,怎么去啊?”
“無妨,我既是林同村人,就知道如何走近路前去,只看你敢不敢了。”
那孩子挑釁的情緒愈演愈烈:“夜里,我就來接你,要是你不敢,你就是懦夫,你們全家都是懦夫。”
“有什么不敢的,”孩子王還在給自己壯膽,“只怕你這個懦夫不敢來。”
對方笑得怪異:“我一定會來的。”
“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王問他:“你不敢來,我也要去壞你的名聲,因為我父親有名望,你就拿著我的名字胡來,我何曾這樣放縱誰去如此了?”
“我叫林青,”對方還是笑,“今夜,我會想辦法見到你。”
梁如玉聽此對話,又想起臨了時林青的笑,那樣古怪,心下不由得一凜,林同村此地詭異至極,連自己這常年患腿疾無法出行的人都聽聞了,那挑釁的小孩也甚是不安好心,這要有人在那里出事就不好了。
于是梁如玉打算推著四輪車過去,給江翎瑜他們報信,又轉念一想,要不還是算了,管人家這些閑事做什么,又不知其姓名,來歷,告訴江翎瑜,這不是給他添亂么,本來他身子就不好,何必去給他找些不自在。
這么想著,梁如玉就推著四輪車回臥房,他住的地方離著大門不遠不近的,原本江翎瑜想為他找一個內院的房舍,這樣安靜,也好琢磨他那些木偶,可梁如玉覺得內院是主人家的住處,自己不該經常叨擾,執意選了最外面的房子,連到正堂用膳都是待大伙吃過,他才去,雖與江翎瑜有交情,如今寄人籬下,他還是不那么自在,不愿意給這位舊友添許多麻煩,好在建江府時,匠人用料扎實,隔墻不大能聽到外頭的動靜,在這一方之地,梁如玉獲得了很少能感受到的平靜和安寧,于是繼續研究那些關于木偶的圖紙,他畫得是那樣細致,一筆一劃,都是他畢生的心血
盡管梁如玉很年輕,可他也時常這樣說,因為他不確定自己還能活多久,自有記憶起,他實在太孤單了,只有木偶相伴,死了和活著并沒有什么區別。
木偶,至于木偶,也只是梁如玉想給陪伴自己多年的老伙計找個歸宿,不必像自己一樣,被親人厭棄,像一團垃圾一樣被丟進父親的華府之內,蜷縮在臥房角落,天黑了,仆役有時還記不得為自己點起一盞燈,梁如玉在一團濃黑里瑟縮著等到黎明。
直到誤打誤撞救了從江府走失的江翎瑜,他不覺得自己很奇怪,不覺得木偶可怕,愿意聽自己說話,雖與江翎瑜終非同路之人,梁如玉漆黑的人生總算亮了些。
“江翎瑜,”梁如玉想到這,手上寫寫畫畫,口中輕喃,“我會報答你的。”
梁如玉不打算將此事告訴江翎瑜了,那些孩子們可是鐵了心要去林同村一探,也就是梁如玉看圖紙的功夫,現在一行人恰好繞到江府側邊,離著他的臥房不遠,還嘀咕起他來,為首的孩子說:“我聽禮部侍郎家的孩子講,咱們這那個姓梁的瘋子走丟了,就是常坐四輪車那個瘸子,據說是從江大人府上經過就不見蹤影了,要是誰看著,記得留意一下,要說出詳細的地方,官府到時候會派人來接的,不過你們要是不知道也沒什么,不必刻意去尋找的,大人的事,不要耽誤咱們之間玩耍的時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