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著其中一筆賬目,聲音沙啞:
“你們看這里,八月初,戶部撥給陳氏米行一萬五千兩白銀去采買軍糧,數額巨大!”
“結果九月初的時候陳氏米行上報,說他們運送這批糧食前往北境的船隊,在通州段遭遇了風浪,沉了足足三船糧食,合計兩千石!”
“他們還有通州漕運衙門開具的官印文書,證明確有其事!”
吳敬說到這里已經是面色漲紅,咬牙切齒:“通州!那是什么地方?!”
“我大周京杭運河最風平浪靜的一段!”
“別說是風浪了,就是連個大點的浪花都難看見!”
“我過去在戶部當差快二十年,從來沒聽說過商船能在通州段沉沒的!”
“還一沉就是三艘!”
“簡直就是胡說八道!”
吳敬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桌上,震得筆筒嘩啦一聲滾落在地。
一個年輕書生聞言騰的一聲站了起來:“吳先生!這不就是東家要的鐵證嗎?!”
“如此荒謬的理由,我們上報給東家后,說不定就能把度支司的那幫子蠹蟲給揪出來!”
“不行的。”吳敬無奈的搖了搖頭,“就算我們都知道這筆賬有問題,東家知道,度支司知道,甚至陛下也知道。”
“但在賬目上,它就是真的。”
吳敬指著那份賬目,無奈的深深嘆了口氣:“他們有通州漕運衙門的官印文書,有當地里正的畫押證明。”
“甚至還可能找了當地的百姓做了口證。”
“從流程上來看,這沉船案壓根找不出一點毛病,做的干凈的離譜。”
“想要找出其中的毛病,就得親自去通州去查。”
“不說通州知府,就說當地的漕運衙門,能給出官印就說明早就和度支司那幫蠹蟲沆瀣一氣。”
“更別說山高路遠,一旦讓這群人知道消息,說不定就悄無聲息的沒在路上了。”
那幾個書生聽到吳敬所言,個個面色蒼白,一臉頹喪。
“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
“這群蠹蟲,吃著百姓的糧食,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放任北境的百姓在饑寒交迫里死去!”
“難道我們就一點辦法沒有了嗎?!”
一個書生雙目赤紅,想起了自己從北境一路逃難來京城的悲慘日子。
那在路上一個個倒下的,在風雪中化為路邊枯骨的人影,如同針刺一般刺激著他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