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外套都來不及穿,挺著個啤酒肚,跌跌撞撞地往樓下跑。
可他剛跑到樓梯口,又一個晴天霹靂砸了下來。
縣委辦公室的電話,直接打到了他的辦公室,是周書記的秘書親自打來的。電話里,對方的語氣異常嚴肅,只有短短幾句話。
“錢局長,周書記剛剛在下鄉途中,被一位‘熱心群眾’攔了下來。群眾反映,我們縣的重點扶貧工程,黑山屯修橋項目,因為唯一的工程車輛‘誤加了劣質油品’,導致項目全面停工。周書記對此事,高度重視,他讓我問問你,交通局作為物資保障單位,知不知道這個情況?劣質油品,又是從何而來?”
電話掛斷,錢大海雙腿一軟,直接癱倒在了樓梯上。
“熱心群眾”?“誤加劣質油品”?
他現在才徹底明白葉凡的連環計。堵門是陽謀,是逼他現形。而攔下周書記,才是真正的殺招!這一招,直接把他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現在,他面臨的,已經不是丟臉的問題,而是能不能保住頭頂這頂烏紗帽的問題!
恐懼,像一只冰冷的大手,死死地攥住了他的心臟。
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余地了。
半個小時后,一輛黑色的伏爾加轎車,瘋了似的沖出縣城,一路顛簸,趕到了黑山屯的工地。
錢大海連滾帶爬地從車上下來,跑到正在指揮村民清理路基的葉凡面前,那張肥胖的臉上,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葉……葉凡同志……不,葉先生!誤會,這全都是誤會啊!”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條手帕,不停地擦著滿頭的冷汗。
葉凡仿佛才看到他,放下手里的圖紙,淡淡地開口:“錢局長?什么風把您吹來了?您看,我們這兒窮鄉僻壤的,也沒什么好招待的。哦對了,那兩臺機器,喝了您的‘好油’,有點水土不服,我讓張誠送回您那兒去保養了,您可得給好好瞧瞧。”
“瞧!一定瞧!”錢大海點頭哈腰,腰彎得都快折了,“葉先生,是我工作失誤!是我下面的人辦事不力,錯把封存的劣質油給發出去了!我已經嚴厲處分了他們!您放心,新的,絕對純正的柴油,我馬上派油罐車給您送來!雙倍!不!三倍的量!”
“光有油,好像也不行啊。”葉凡嘆了口氣,指著腳下的石子路,“錢局長,您看,這橋眼看就要合龍了,路基也平整好了。可周書記上次來,就指示我們,要把黑山屯建成‘生態農業示范基地’。您說,一個示范基地,走這種坑坑洼洼的石子路,是不是有點……配不上咱們縣的形象?”
錢大海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正題來了。
“那……那葉先生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也是周書記的意思。”葉凡的目光,悠悠地看向遠方,“要想富,先修路。這路,不但要通,還要修得好。我聽說,城里現在都流行鋪一種黑色的路,叫……柏油路?”
柏油!
錢大海聽到這兩個字,感覺自己的心肝脾肺腎都在抽搐。
那玩意兒金貴著呢!一公里的柏油路,造價夠他蓋一棟小樓了!黑山屯這條路,來來回回十幾公里,這要是全鋪上柏油,簡直是要了他的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