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她昏昏欲睡時,門突然打開,倒灌入一陣冷風,寧臻和驀然被驚醒,半遮半掩的簾帳后一道高大的身影攜風入內,風塵仆仆,卷起一陣驚瀾。
她倏然伸手撩開,二人自黑暗中對上了視線。
回來了,寧臻和睡意霎時跑了個沒影兒,顧不得穿鞋便起身點了燈,晏仲蘅坐下喘了口氣,順帶倒了杯冷掉的茶水。
酸甜的味道彌漫在唇舌中,他微微蹙了蹙眉,不在意的一飲而盡。
“爺,長顧還能活嗎?”寧臻和很干脆的問,什么都沒命來的重要,什么前途名聲,在命前都輕如鴻毛。
晏仲蘅抬眸,看她一身素衣,長發披肩,未施粉黛,卻仍然美的驚人,一雙清棱棱的眸子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和專注。
“能。”晏仲蘅神情疏冷。
寧臻和松了口氣,能活就好,只要人還在,日后的籌謀再慢慢說。
“我說過讓你去勸他,一朝東窗事發我不會手軟。”他胳膊支著書案,指節輕叩,一副質問的樣子。
這是怨她沒有辦好事?
“我勸了,是他不聽,我雖是長姐,但他并不會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寧臻和好聲好氣解釋。
“他雖不會死,但牽扯進貪污案,被革職是定然的,審判流程長,日后在京城也很難立足。”晏仲蘅又補充了幾句。
寧臻和嘆了口氣:“能活著就很好了,他一路走來都是仰仗爺,原本能踏實過日子,只是他太過貪心。”
“被革職便是庶民,此后再無法為朝廷效力,亦不會有好人家的姑娘嫁給他。”晏仲蘅默了默,又添了幾句。
他還有話并沒有說出來,私心來看,若她求他,他也許會看在五年夫妻的份兒上幫她一把。
她這么看重她的弟弟,應是會求他的。
寧臻和定了定神,轉身把寫好的和離書拿出來,說辭也已經想好,她弟弟出了這種事她不想拖累他,二人好聚好散就好了。
“爺,這個給你。”寧臻和撫平了和離書的褶皺放在他面前,正揉捏眉心滿心煩躁的晏仲蘅陡然看見了紙上的三個字,如遭雷劈,疑心自己看錯了。
“長顧之事我知道爺怕沾惹麻煩上身,此事也是他咎由自取,唯有我們二人和離爺才不必被這事所牽連,不會招惹圣上的疑心和御史臺的彈劾。”她自認這個理由找的極好,晏仲蘅身為參知政事,肯定也能斟酌得當。
唯有和離才是最好的選擇。
晏仲蘅眉眼低壓,久久凝視這張紙,眸中涌起一股戾色,遂抬眸仔細端詳她的神情,眸色罕見銳利。
沒有一絲難過和不舍。
“只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猝不及防的問。
寧臻和莫名,遲疑點了點頭,晏仲蘅卻眼睫低垂,神色淡淡的捏起和離書,放在旁邊的油燈處,火光點燃了紙頁的一角,烈火迅速吞噬,不消片刻,燃成了灰燼。
“你……你干什么。”寧臻和急切起身,驚愕的看著燒盡的和離書。
她穩了穩心神:“你可是還有什么不滿?一切都好商量,我們和離你還能再娶,婆母向來中意江月柳,你亦可娶她為妻子,子嗣一事也可妥善解決,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