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當初是出于什么理由,現在的波拉格的確是大家都承認的王國沒錯了。所以使團大使切爾尼男爵認為,自己這一趟肯定會受到布魯多宮廷的極大禮遇——他們是求婚使團,來此的目的是為他們年輕的國王求婚的,求婚對象是巴爾扎克伯爵的次女。
一個伯爵,無論多么富有,能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一位國王,戴上王后冠冕,肯定也是求之不得的吧?
這里面不只是面子,還在于很多實實在在的政治軍事利益……就算布魯多和波拉格不太挨著,這樁聯姻也足夠給巴爾扎克伯爵帶來巨大的聲望,以及讓他在一些行動上有所倚仗了。
充作切爾尼男爵助手的年輕人,對此沒什么積極性,有些倦怠地說:“不管怎么說,求娶一位伯爵的女兒,還是……噯!國王陛下是可以娶一位真正的公主的,就算不是王國公主,慕伯漢那么多大公國,公國公主幾乎是隨便挑選。不然還有那些斯拉夫人的公國公主,像羅斯公國,不就對促成聯姻很積極嗎?”
一般的助手是不該這樣說話的,但這位年輕人不同,他是現任波拉格國王的表親。和切爾尼男爵一起來求親,可以將他看作是波拉格國王本人的代表——他也是波拉格國王的眼線,會將看到的一切留到回去后稟報國王。
“哦,先生,可別再這樣說了……在國內時您不就看明白了嗎?正是無法在斯拉夫人和日耳曼人之間平衡,我們才選擇來到瓦松。一位瓦松的貴女,或許他們都不會太喜歡,但同樣的,也都不會不能接受。”
切爾尼男爵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往好處想,我們的巴爾扎克伯爵不會吝惜女兒的陪嫁,特別是這個女兒要嫁給一位國王時。我想,當初國王決定要求娶‘布魯多的伊娃’時,也是考慮到了這點。”
“我們剛剛才打了一場大仗,國王也需要一筆收入暫且充實自己的內囊。相比起一些貧窮公國,甚至王國的公主,‘布魯多的伊娃’至少能帶來錢,很多很多的錢吶!”
“就為了錢?”似乎是接受不了這個說法,年輕人搖了搖頭:“如果真是為了錢,那也應該爭取求娶‘布魯多的路易莎’,而不是她的姊妹。未來會成為布魯多女伯爵的女孩兒,所代表的金錢不是多得多嗎?”
“那太難了!您知道的,‘布魯多的路易莎’雖然只是個伯爵的女兒,但她還是未來的布魯多女伯爵呢!這樣的身份決定了,她并不比任何一個強大王國的公主來的差。那些公主的陪嫁里,能有一個伯國嗎?還是如此富庶的伯國!”
“最重要的是,她已經和瓦松的菲利普王子締結了婚約。如果要破壞這樁婚事,瓦松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這不僅僅是為了他們的王子,更是為了瓦松……作為瓦松的東面屏障,布魯多的女伯爵和慕伯漢最強大的諸侯結婚,我想瓦松國王夜里會睡不著覺的。”
年輕的副手知道切爾尼男爵的話才是對的,但依舊很難滿意當下這種妥協下的選擇……他可沒法像切爾尼男爵那樣樂安天命,盡往好處想,人一旦來到布魯多了,就覺得布魯多的貴女也不錯。
在這樣的心煩意亂之下,波拉格使團到底還是來到了布魯多宮廷。
這時候即將要過圣誕節了,在外巡游的伯爵當然也返回了特魯瓦,正是由他作為主人,招待了波拉格使團——提前來稟報的騎士早到了一天半,所以宮廷早準備好了歡迎宴會,以及其他種種周到服侍。
伯爵和伯爵夫人站在城堡臺階上,領著其他人首先迎接波拉格使團。路易莎就在伯爵夫婦下手的位置,因為站位顯眼,一下就被使團成員注意到了。
“哪位是‘布魯多的伊娃’?披猩紅色斗篷的那位嗎?我猜那是,她應該站在自己姐姐旁邊的位置的……我是說,未來的布魯多女伯爵實在是太顯眼了,誰能不首先看到她呢?太可惜了,居然不能為國王求娶這位貴女。”有使團成員忍不住對身邊的人說道。
“是啊,那樣出眾的風度,不能做一位王后,實在是太可惜了!”他身邊的另一位使團成員這樣回道。他甚至不是為自家國王可惜,而是先為路易莎可惜起來。
跟著還補充了一句:“這樣出眾的女子,若也不能戴上一頂后冠,倒是讓人懷疑那后冠的價值了——總是選擇平庸之人,人們要怎么相信它的不凡呢?”
“哦,別那樣說,你不能否認,‘布魯多的伊娃’也是個美人坯子。瞧啊,她應該長得像自己的母親,都可想象出她未來的模樣了。若未來有一位這樣的王后,也很體面了。就我所見,慕伯漢的貴婦人們,從皇后到諸位公爵夫人,大多沒有這樣漂亮。”
伊娃要過完今年才13歲,放在后世還是個孩子。但在此時,看做半個成年人一點兒問題也沒有,被如此打量、品評,也沒人認為有任何不妥。
被品評的伊娃也不會對此有任何不滿,事實上,當她注意到使團中有不少人看著自己時,越發注意保持自己的姿勢。一只手輕輕搭在斗篷的前襟上,另一只手則微微揭開斗篷一角,這是典型的宮廷女性姿態,很多圖畫上都畫過。
當然,最初畫的時候可能只是畫家的某種設計,覺得這樣入畫很美。又或者,只有作為被畫對象的那位宮廷女子,才做那種姿態——而通過畫家們不斷地強調這個姿態,現在已經倒逼宮廷女性們人人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