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收下了科莫,雷歐大師沒再說什么,轉頭就去了正在開工的塔樓內——當下塔樓內正在鋪地磚、蓋屋頂,這也是建筑‘硬裝’部分的收尾工作了。
屋頂什么的先不說,鋪地磚實在是個費力氣的活兒,為了這個要運送太多檁條、泥土和砂漿了。到現在,塔樓中四層要用于居住的地方,除了底層,每一層都承托了一根根十分粗壯的橡木檁條。
這些整根的橡木檁條用梁托支撐,考慮到每根數百公斤的重量,當初動用機械將其一根根吊升上去也是一項大工程呢!好在現在都做完了。
弄好了檁條后,就是在檁條上垂直鋪設一層橡木板,像鋪設木地板一樣。不過沒那么嚴絲合縫,木板也談不上地板那樣光滑——這年頭,木地板在宮廷很少見(城市平民的房子里倒是常見)。
因為要加工得光滑、排布得緊密都很難,要知道浴桶都因為做不到光滑,得墊一層紡織品才能洗澡呢!另外,木地板容易磨損朽爛也是原因,這時可沒有后世那么多的處理手段。
大貴族的宅子很少用木地板,用的話得加工細做,那又是另一種路子了。而在特魯瓦宮這座圓形塔樓,至少沒用木地板,用的都是上好的陶制地磚。這些地磚從窯爐里燒出來,品質上佳,緊實致密。每批次還有不同的形狀和顏色,這樣能在鋪設時拼出不同的漂亮圖案。
鋪設好橡木板后不是直接上地磚的,先得鋪設20厘米厚的泥土,然后進行一番平整夯實。之后又是一層5厘米厚的砂漿,最后才能鋪地磚——難怪要使用那么粗壯的檁條,梁托的設計也得小心再小心,不那樣根本承受不住這么大的重量!
雷歐大師去視察工作時,蓋頂的工作還在做。而鋪設地磚的工作,進度則更快。底層已經做完了,這里預想中是要做廚房和食品儲藏室的,地面倒不那么講究。雖然也鋪設地磚,但磚塊較大,而且都是同色的方磚而已。
第四層也鋪完了,這里是要給女仆居住的(這類房子,頂層不太舒適。一般都是用來做仆人房,或者是祈禱室,不住人),地磚鋪設情況和底層差不多。
第二層和第三層正在鋪設,一邊涂抹砂漿,一邊精心地拼地磚。
雷歐大師來到第二層,磚瓦匠正在各自區域內做事。他走近一個磚瓦匠,只見他正用木槌在一塊地磚上輕敲,確保地磚沉入砂漿中。
雷歐大師跨過一道磚瓦匠拉起的細繩,仔細看了看說:“今天怎么樣?”
那些細繩,還有一邊系在三角木尺上的錘線都是保證地面水平的,在鋪地的時候這是極為重要的。這不只是為了美觀,還因為只有鋪設水平的地磚才耐用!
磚瓦匠見一旁夯土地上裝地磚的籃子里,剩下的地磚不多了,就讓小工再去擔一些來。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身子,對雷歐大師說道:“沒什么不好的,這批地磚的質量很好,顏色也很鮮艷……我想不出有什么可不滿的了。”
他們還談了一下接下來工程進度的事兒,雷歐大師說道:“……是的,等到完工后,墻面用白色石灰水涂白就行了,這也是我們的活兒。路易莎郡主無意雇傭畫匠來作畫,她想早點兒住進來。更重要的是,她覺得用壁毯裝飾墻面更方面。”
“畫好的壁畫要改,可比收起舊壁毯換新的麻煩多了。”
磚瓦匠想象了一下,點點頭表示認可。
同時也說:“我從沒見過這樣的事兒,修建這樣一座建筑,竟然讓一個年輕姑娘拿主意——雖然也有一些房子,在修筑階段,和工人打交道的是雇主的妻女,但那到底不是這樣的大塔樓,最多就是某個有錢老爺的私人宅邸而已。”
“這樣的大事全看一個女人?天知道,她們最善變,也容易胡思亂想。這是她們天性中的弱點,根本沒法克服。”
這倒不是磚瓦匠針對路易莎,這就是此時的主流觀念。主流觀念甚至認為女人沒有獨立做決定的能力,所以一切都得聽從自己‘主人’的。這個‘主人’,婚前是養育自己的人,婚后就是丈夫了。
“哦,別說那個了,總有些女人具備智慧,我看路易莎郡主這個雇主還不錯。就我的經驗,雇主沒有好打交道的,他們要么吝嗇,要么想一出是一出,總有不切實際的設想,這是不分男女的。至少路易莎郡主沒有那樣,這省了多少事兒啊。”
雷歐大師是一個非常‘務實’的人,這讓他受主流觀念影響之余,也講究一個‘實事求是’。
磚瓦匠卻‘固執’得多,搖搖頭說:“這就是問題所在了,即使她具備智慧,也不該妄想發號施令,沒有人愿意聽女人發號施令。所以即使她們有那個能力,也應該表現得謙虛,這才是女人的美德。”
“她最好表現得頭腦簡單,一切都仰仗男子漢……這才是對她有好處的。”
“世上的事兒總有例外。”
這個磚瓦匠也是雷歐大師的‘老伙計’了,他想如果對方愿意留下來,工程結束也可以不遣散對方。所以愿意對他多說些:“路易莎郡主是要繼承這片土地的,她可以活得像個諸侯,不,她就是未來的諸侯。”
“都一樣。”磚瓦匠不以為然地說:“她應該依靠自己的男人,而不是想著她是這塊土地的主人。不然那傲慢會摧毀她,也會讓她的丈夫蒙羞。就像那些過于慷慨,而丈夫正好吝嗇的女人一樣。”
此時的風俗認為,一個騎士,一個貴族老爺,最重要的品德之一就是‘慷慨’。而一個女人,她除了偶爾對教會、對窮人施舍,最好不要有慷慨的時候。因為如果夫妻兩人都很慷慨,再大的家業也會很快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