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頭輕笑,面上有一絲嘲諷,“也不過如此。”
秦鳶淡聲道:“醉仙樓是京中最好的酒樓,尋常人家也是去不起的,今日堂中人,瞧著平平無奇,卻不是富商便是京官。”
“官?”林冽川扯唇一笑,俊朗的眉眼終于顯現(xiàn)出些鋒利來,“阿蠻,你告訴我,便是京中一品大員,一年的俸祿,夠在這醉仙樓中,吃幾次天字席?”
“五六次。”秦鳶道。
“可這醉仙樓賓客滿堂,賓客滿堂啊。”林冽川拖長了聲音,在滿京城的喧鬧聲中,說不出的憤慨漫了出來,“你可知軍中普通兵卒,撫恤銀是多少?”
“八十兩。”秦鳶瞧著他,不動聲色道。
“一條人命啊,不足京城一桌飯食。”林冽川望進她的眼睛里,聲音有一絲落寞,“我可算能懂一點,為何祖父不愿意回京城了。”
“祖父知道你將你的俸祿都用去接濟陣亡將士的家屬了嗎?”秦鳶摸了摸袖中那個屬于林冽川的錦囊。
“興許知道。”林冽川愣了愣,不知她為何問這個。
“以后莫要做了。”秦鳶淡淡道。
“為何?阿蠻,為何?”林冽川沒有生氣,他只是像個離群的馬駒似的,有些茫然地望著她。
秦鳶心中微痛,偏過頭道:“不患寡而患不均,你一個人,是沒辦法幫所有人的。”
前世,便有人站出來指認林冽川貪污撫恤銀,盡管最后查實這一條乃是誣告,可群情激奮的百姓怎么會在意一個凌遲的犯人身上有可被澄清的罪孽呢,他們?nèi)匀桓吆爸潏D別人的血汗錢,然后用凍硬妃饅頭去沾他流下的鮮血。
“阿兄,會好的。”秦鳶伸手握住他的手,她也不知道、甚至不確定將來會如何“好”,可她如今只能這么同他說,“相信殿下,相信我,會好的。”
林冽川沒說話,卻反手扣住她的五指,再沒松開。
醉仙樓在京城繁華顯貴之地,離晉王府并不算遠,二人說話間,便已望得見晉王府的大門,秦鳶正要松開手,卻覺得身上一沉,林冽川已是身子一軟,靠在她肩上。
到底還是醉了吧,秦鳶這般想著,打算松開的手又結(jié)結(jié)實實將他一撐,拍了拍他的臉:“阿兄,醒醒。”
“秦鳶?”楚硯之的聲音卻從身前突兀傳了過來。
秦鳶抬頭一看,他一身銀狐皮大氅,袖手坐在輪椅上,顯然也是剛回府的樣子。
“殿下,您怎的會在此處?”秦鳶錯愕道。
“大理寺有些事情。”楚硯之言簡意賅,眼神卻落在林冽川身上。
“他喝多了。”秦鳶忙解釋。
“驚云。”不等楚硯之多言,驚云便上前接過手,攙住了林冽川。
秦鳶無法,只得接過推著楚硯之進門的活計,楚硯之瞟了一眼靠在驚云身上的林冽川,“冬日里醉酒可是傷身,回去叫驚云給林小將軍煮碗醒酒湯。”
“良藥苦口。”他見林冽川眉毛一顫,輕哼了一聲,“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