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月某日路過城中市集,商人帶來了南方造型別致的珠花,吾覺得很配阿蠻那身紅羅灑金雙鳳裙。
某月某日過烏蘇某部,頭人贈一獸骨,言其乃是草原神獸遺骨,可除惡消災,吾卻覺其吹之甚響,頗似草原呼嘯風聲,乃作骨笛,贈與阿蠻。
某月某日整理將軍府中饋,發現一御賜琉璃瓶,母親言,小姑幼時曾以鮮花作漿,儲于此瓶,北疆寒冬,百草摧折,也可聞一絲暖春,特尋出,予阿蠻,以寄相思。
足足十七八樣東西,樣樣皆與阿蠻有關。
秦鳶跟著他的信,瞧瞧這個,摸摸那個。
楚硯之瞧著她興味盎然地,將那堆奇奇怪怪的東西一一分類,收到一個一個的小箱子中,全然沒讓青兒進來幫忙。
他拾起放在桌上的那封信。
林冽川送來的那骨笛,已在經年的風霜中顯出如玉的質地,造型別致、觸手溫潤,秦鳶頗喜,掛在了腰上,正尋思要如何吹一次而不會擾民,便聽身后有人壓低聲音,喃喃喚了一聲:
“阿蠻?”
秦鳶頭皮一炸,回身錯愕望向楚硯之:“殿下?”
楚硯之好似沒料到她反應如此之大,微咳了一聲,有些尷尬道:“我看你兄長信中喚你阿蠻,這是你的小名?”
“唔。”秦鳶臉頰微紅,“北疆百姓常以此名稱呼家中受寵的孩子,我大名為母親所起,祖父便給我取了這個小名。”
頓了頓,她聲音低了些,“這名字如今只有自家人才叫,方才失態,望殿下不要介懷。”
自家人?楚硯之意味不明地一挑眉,卻沒吱聲,只將那封信遞到她手上,見秦鳶滿臉窘色輕輕收好,方開口道:“是我不該看你的家書,目力太好,一眼過去已經掃了大半,你勿怪。”
秦鳶哪里敢怪,忙擺了擺手示意無事,楚硯之見她不自覺地摩挲著腰上的骨笛,沒留神一句話溢出了口中:“你阿兄是個什么樣的人?”
秦鳶微怔,她收到林家回信,楚硯之不問她祖父說了什么,第一句竟是問的林冽川?
她抬眼去看楚硯之神色,見他八風不動坐在書案后,仍是一貫的冷然中透著三分漫不經心的神情,見她望過去,還微微含了些笑自然地回望過來。
或許他是因為沒見過林冽川才如此問的?
秦鳶壓下心中一絲疑惑,想張口說些什么,卻驀地閉了嘴。
如今提起阿兄兩字,她腦海中首先閃過的,竟不是記憶中那個總是笑著的人,而是京城寒冬里,泥濘雪地上的一灘血,抱在她懷中有如千斤重的頭顱。
前世林冽川被凌遲后,秦蕓蕓曾經來尋過秦鳶,秦蕓蕓帶著三分燦爛笑意,附身在她耳邊道:“你知道林冽川為何會認下林家通敵叛國之罪嗎?”
“因為有人同他說,只要他認罪,你就安然無恙。”
“他拼了自己最后一條命同林家的聲名,只是為了保你。”
“可惜,哈哈,晚啦!”
秦蕓蕓得意的笑聲還回蕩在她耳邊,她望著楚硯之黑眸中的自己幾次張口欲言,最終只吐出幾個字來:
“他是個,很像北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