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一愣。
衛(wèi)青雙眼依舊盯著劉據,“太子宮大,鋒芒太盛,未嘗是件好事。”
除非監(jiān)國等特殊情況,太子一般是不處理政務的,皇帝也不允許和非太子屬官有過多來往,一旦太子過早和朝官形成勢力,很容易提前向皇帝逼宮。
中華歷史太長,這種事情,已經發(fā)生過很多次了。
一朝丞相為皇太子師,外朝、中朝之首同在太子宮,以陛下多疑多欲的性子,必然會將之視為太子宮的挑戰(zhàn),父子反目,也未嘗可知。
“有舅舅在,有大兄在,我怕什么?”劉據把衛(wèi)青的話稍作改變,回道:“舅舅,‘子不類父’,太重了。”
不論輸贏,這樣的評價不能加之在自己頭上,流淌著劉、衛(wèi)兩家之血的儲君,受不了這樣的千古奇冤。
衛(wèi)青不再駁他,輕聲嘆道:“就這樣上書吧,去病你寫好奏疏,署上名,我再領銜上奏。”
“多謝舅舅。”
劉據向衛(wèi)青表達了謝意,扯了扯霍去病的甲邊,一同出了短兵廳。
“據兒哥,這奏疏該如何寫?”
劉據愣了一陣子,才想起來大兄的文才學問也不高,這樣事關國本的大奏是寫不出來的,想了想道:“找人寫。”
“誰能寫?”
“司馬相如。”
“寫《長林賦》那個?”
“對。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寫?”
“會寫的。”
……
茂陵。
正在想方設法納妾的司馬相如,突然被劍架在了脖子上,于是,揮毫而就一篇雄文。
“臣聞泰山之安,累壤始成;國祚之昌,儲教為基。昔周公吐哺,天下歸心,金縢藏策,非惟盡瘁,實啟成王之明睿。今儲位之重,系于社稷,若使丞相兼傅東宮,則如北辰居所,眾星拱衛(wèi),可葆圣朝之永固也。
夫太子者,宗廟之圭璋也。玉不琢則光隱于璞,龍無導則勢屈于淵。丞相乃百僚之樞,經緯天地,參知政事,三公論道,九卿承流,其胸藏丘壑,目極八荒。若使秉燭東序,授以《春秋》之斷,《洪范》之綱,則儲君之器,必如砥矢礪鋒,明德可昭于萬里。且劍璽授受之際,如江河續(xù)流,唯深諳國脈者能傳薪火于不墜。丞相承鼎鉉之重,掌九鼎之音,使其朝夕啟沃,譬若熔鑄九鼎之范型,必使圭璋承日,煥然有國之重光。
然則,古之教者,非徒章句之末。丞相夙夜在公,吐納風云,廟堂進退皆在指掌。儲君日觀其運籌帷幄,耳濡萬機剖決,如春苗沐化雨,默識治道精微。昔召公奭分陜而治,甘棠遺愛,非獨勞謙,亦令嗣王親炙德風;商鞅棄禮任法,雖令秦強,然太子終惑于術而遺仁之本——前鑒昭昭,豈不慎歟?
伏惟陛下圣慮高遠,當使股肱重臣兼領師保。俾儲君早習廟廊之度,如砥矢礪鋒于未發(fā),則他日嗣位垂裳,必能持泰阿而安九域。萬世之基業(yè),實系于今日擇傅之明斷。臣誠惶誠恐,頓首再拜:愿以九鼎之重托于良傅,則宗廟幸甚,社稷幸甚,泰稷豐穰,永延無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