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月沒糾結字眼,提筆潤色,將“進城找活路”改為“可另謀生計”,
“買賣不吃虧”改為“明算賬、曉利害”,意思未變,文雅不少。
輪到“父母在,不遠游,游必有方”。
李恪的解讀充滿生活氣息:“爹娘在堂,別瞎跑遠門讓爹娘懸著心睡不著覺。
真要出門(比如去恪記工坊做工,或去城里賣山貨),
一定得跟爹娘說清楚去哪兒、干啥、啥時候能回來!
到了地方,托人捎個口信,報聲平安,讓爹娘安心!這才是孝道!”
“好!此解甚好!”陳秀才擊節贊嘆,
“這才是真正的孝!心中有父母,行止有交代!于流民子弟,尤其切中要害!”
杜明月眼中泛起溫情,提筆將“托人捎個口信”改為“設法通傳音訊”,
其余保留李恪樸實的原意。
《義學蒙訓》加緊印制時,風暴還是來了。
不知哪個環節走漏風聲,或有人心思浮動,
《論語新讀》的內容,飛進了長安城的深宅大院和清貴文人的書齋。
國子監,這座大唐最高學府,炸開了鍋。
祭酒孔穎達,這位主持編撰《五經正義》的老儒,
看著博士抄錄呈上的《論語新讀》片段,尤其那“飯碗”、“多學本事”、
“別瞎跑”、“報平安”,氣得雪白胡子直翹,手指哆嗦著指向南方。
“荒謬!荒謬絕倫!”孔穎達聲音壓抑不住憤怒,
“曲解圣意!褻瀆經典!竟將圣賢微言大義,庸俗化為市井俚語、匠作之談!
‘君子不器’何等深奧,竟解作要多學手藝?
‘父母在,不遠游’的孝道大義,成了出門要報備?
滑大義之大稽!離經叛道!其心可誅!”
他越說越激動,猛拍案幾:“此風斷不可長!
若讓這等歪理流入市井,教化蒙童,我儒家正道何在?
朝廷法度何存?必須上奏陛下,查封妖書,關閉那蠱惑人心的義學!”
孔穎達的憤怒點燃了干柴。
國子監內大批守舊博士、助教紛紛響應。
一份份措辭激烈、引經據典痛斥李恪“篡改圣訓”、“惑亂人心”、
“動搖國本”的奏折,雪片般飛向太極宮。
更有甚者,串聯長安名宿大儒,聯名上書,聲勢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