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的眼神里分明透著萬念俱灰的麻木。
就是這一刻,隋憐忽然明白過來,其實陳氏早就看清了容國公對她的情意有多虛假。
一個男人到底是愛還是不愛,他騙得過世人,唯獨騙不過自己的枕邊人。
只是這個可悲的婦人為了臉面和尊嚴,也為了維持住她高人一等的優越感,始終不肯承認事實,自欺欺人倉皇度日,在人前處處表現得和夫君恩愛甚篤。
身為世家宗婦,卻活得謊話連篇,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隋憐并不同情陳氏,但她打算抓住這個陳氏恢復了些許意識的時刻,從她的嘴里撬出更多東西。
“國公夫人,其實你說得很對,確實有人要陷害你。”
眼看著一切就要塵埃落定時,隋憐陡然開口。
她一步步走到跪在殿下的陳氏身前,俯下身盯著陳氏的眼睛,聲音不輕不重,剛好能讓在場的所有人聽見。
“三尸蟲是你養的沒錯,這件事你無從抵賴。”
“你也確實想利用它讓我摔下登天梯,但這之后的事,就通通不受你控制了。”
“還有你剛才在大殿上忽然發瘋沖撞陛下,狀若惡鬼般撕咬你的夫君,這都不是你自己想做的事。”
“就像你用三尸蟲操縱我的父親,讓他忘了理智陷入癲狂一般,剛才也有人在偷著操縱你。”
聞言,陳氏面露痛苦,她捂住腦袋用力搖著頭,像是要把不屬于她的東西甩出去。
隋憐繼續說下去:
“國公夫人,你高貴了半生,可你苦苦撐了半生的顏面,全都因為你方才的失禮丟盡了。”
“你心里當真就沒有不甘嗎?”
“你就不想讓那個操控你的人現身,看看對方到底是誰嗎?”
在陳氏耳里,隋憐的言語宛如珠玉之音,令她昏沉混亂的心緒漸漸變得清晰。
她好似被無數只鬼手拉扯翻攪的頭顱,也終于減緩了那要命的痛感。
“我,救救我——”
她看著隋憐的眼里翻涌著滾滾黑氣,它們終于藏不住了,朝著近在咫尺的隋憐撲去。
三尸蟲無形無貌,最多也只會在附身后在宿主的腦海中變成對方的面容,生出心魔來蠱惑其神智。
可這些黑氣映在隋憐眼里時,卻赫然變作了一尊慈眉善目的觀音像。
這次的觀音像不是木雕,也非石像。
黑玉雕刻而成的觀音抬起狹長的眼眸,眼含笑意地凝視著隋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