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用鑷子夾起熔好的銅液,滴進刻著”鎮”字的模具里:“樁子埋進土里三寸?”
”三寸半!”秋生從另一側探出頭,手里捧著新掛好的鎮魂鈴鐺。
青銅鈴身還沾著朱砂印,在月光下泛著暖紅,”我拿尺量了三遍,您說的陰三陽四,樁子埋陰土得比陽土深半寸,錯不了。”
九叔嘴角微揚。
從前這倆徒弟一個扛著桃木劍偷溜去賭坊,一個捧著符紙能睡著,現在倒把《陰陽宅志》里的細枝末節摳得比他還清楚。
他接過秋生遞來的鈴鐺,指尖在鈴口摩挲——內側刻著的”三清護魂”四字,是今早他用指血一筆筆描的。”秋生。”他突然把剛成型的護身符塞進徒弟手里。
那是枚菱形銅佩,表面浮著若隱若現的雷紋,”貼身戴著,晚上起夜也別摘。”
秋生捏著銅佩的手頓了頓。
護身符還有余溫,燙得他掌心發疼:“師父這不是任家那枚?”
”熔了重鑄的。”九叔轉身收拾符紙,聲音輕得像嘆息,”任家守了三代的陰脈鑰匙,拿來當護身符,總比鎮在棺材里喂尸氣強。”
院外的柳木屏障在夜風中沙沙作響。
九叔望著新立的八根柳樁——每根樁子上都纏著七根黑驢蹄磨成的粉線,樁頂還嵌著他今早從城隍廟求來的鎮火珠。
陰陽屏障的最后一道工序,是等子時三刻的月光漫過樁頂,用公雞血淋出八卦陣眼。
可沒等到子時。
第一聲異響是鎮魂鈴鐺發出的。
秋生正蹲在廊下給小石頭編草螞蚱,忽然聽見頭頂的銅鈴”叮”地輕響——不是往日的清越,倒像有人用指甲刮擦鈴壁。
他抬頭的瞬間,鈴鐺突然炸成碎片!
青銅渣子劈頭蓋臉砸下來,其中一片擦過他脖頸,燙得他猛地跳起來:“師父!
鈴鐺——”
九叔的反應比他更快。
他抄起案上的桃木劍沖向門口,道袍下擺掃得供桌亂晃。
月光下的義莊屋頂,不知何時立著道黑影。
那人披著黑紗,腰間懸著九串骷髏風鈴,手里的黑色旗幡正獵獵作響,旗面繡著的百鬼圖竟在緩緩蠕動。
”分魂引”九叔的喉嚨發緊。
三天前破引魂陣時,他就覺得那陣眼的陰氣太”活”,原來黑袍早把被超度的亡魂分了一縷殘魂封在義莊梁柱里!
此刻那些殘魂正從房梁、門檻、甚至小石頭睡的稻草堆里鉆出來,像團黑霧裹住黑袍的腳踝。
”陣眼未死?”文才舉著糯米袋沖過來,聲音發顫,”師父,那小孩小石頭!”
九叔轉頭的剎那,看見小石頭正站在柴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