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南贛四省交界山區(qū),就成了法外之地。
朝廷越剿的厲害,匪亂就越嚴重。
后來王陽明去做南贛巡撫,把四省的這些地區(qū)軍政統(tǒng)歸他管,王陽明沒有單純的剿,而是剿撫并用,并降低稅賦,推行十家牌法,訂立鄉(xiāng)約等等手段,很成功的招撫了許多南贛匪,也新設了不少縣鄉(xiāng),把動亂安定下去。
不過并沒有真正的解決問題。
因為治標沒治本。
本就是許多百姓負擔太重,活不下去。
到了明末,中原地區(qū)百姓都活不下去,造反的農(nóng)民無數(shù),南贛山里當然也不例外。
許多早期移民過去的漢民,也就是客家人,還有明末時逃亡過去的內(nèi)地百姓,加上地方上的畬族、猺人等少數(shù)部族,為了生存,于是紛紛又起來為盜了。
當然,他們一般自稱義勇,但剽掠鄉(xiāng)里,搶劫大戶商旅,肯定算不得什么義勇的。
當初韃子派金聲桓等出兵江西,江西就有地方士紳奉大明宗藩起兵,他們就曾封官授爵招募了四支峒賊。
張安就是當時四營之一,他的營號稱前左營。
后來他這營人馬倒是越拉越多,人馬號稱數(shù)萬,在南面甚至控制了不少縣鄉(xiāng),朱以海委派的萬元吉、楊廷麟等在江西也是到處招募義士賢紳,也拉攏了這個張安。
因為張安兵強馬壯,還授了他一個龍武新軍的番號。
張安后來帶著龍武新軍北上,還劃了饒州廣信給他駐防,給了他五千正式兵額,不過他的那龍武新軍,土蠻其實只占少數(shù),絕大多數(shù)還都是漢人,既有客家漢人,也有內(nèi)地新民。他們參加龍武新軍,絕大多數(shù)不是因為什么心懷忠義,心懷大明什么的,完全就是山里日子艱難,到處打仗,所以出來當兵也就是一起搶掠。
要知道當時的峒蠻們,包括漢人流民們,在南贛地區(qū)的耕種方式,都是與畬人、猺人是一樣的,就是刀耕火種,把塊山燒了,柴灰就是肥料了,然后在燒荒的山上拿棍子插個洞,種上山稻,有的也會種山蔗,然后就在山上搭棚子居住,也會打獵什么的。
一個山頭沒肥力了,就換個山頭繼續(xù)刀耕火種,一直這樣游動著,平時也會下山去跟漢商交易鹽巴鐵器等。
這種生活,其實就算到了后世幾百年后,在老撾緬甸的山區(qū),也還有這種刀耕山種的方式,只是大多已經(jīng)定居下來,很少再不斷逐山游居了。
艱難的環(huán)境也就造就了彪悍的性格,他們好斗,喜爭,碰上干旱大雨等天災時,便會下山去搶掠。
明末亂轟轟的世道下,各地峒蠻流民,就越發(fā)的活躍。
本質(zhì)上來說,張安和他的龍武軍,與張獻忠、李自成他們的西營、順營也沒多大區(qū)別,都是群活不下去的窮苦百姓罷了。
要說區(qū)別,就是復雜的環(huán)境,造就張安他們這些峒賊更加彪悍的性格,他們的心里可能就沒什么律法、道義的約束。
更加遵奉弱肉強食這一叢林法則。
他們這幾年不僅在贛北占有兩個府地盤,而且之前萬元吉他們遣散的其余峒賊,會到贛州、寧都、建昌、撫州等地,仍舊占據(jù)了不少地盤,仍以義勇自稱,萬元吉當時也無力整頓,也只是授予他們團練稱號。
張安反借著朝廷旗號,把許多峒賊都招募組織起來,立起營號,遍地開花。
最開始時稱四萬人,現(xiàn)在卻遠遠不止。
朱定國是農(nóng)民軍出身,知道農(nóng)民軍雖然確實是被迫造反,但農(nóng)民軍的格局大多有限,目光短淺,沒大局觀,尤其是一旦造反,再想讓他們乖乖解散歸農(nóng),可就難了。
況且這幾年天下如此動蕩,老百姓日子也難安穩(wěn),刀耕火種山中搭棚游耕的生活,哪及的占據(jù)府縣來的爽?
當初張獻忠多少次山窮水盡,朝廷也數(shù)次招安,可哪次張獻忠真正肯接受招降?既是對朝廷的不信任,也是做過賊匪造過反的人,很難再回去過那種苦日子了。
朱以海切下一塊燒鹿脯,叉入嘴中咀嚼著,鮮嫩多汁,十分美味,恰到好處。
“你的意思,難道要朕把張安砍了,然后把他在城外的那五千龍武軍都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