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阿姨讓童寬在門口的小凳子上坐一會兒,說她還有點事要和里面的大人說,童寬就乖乖地坐在了小馬扎上,陽光灑下來,皮膚顯得更白了,就是整個人看起來瘦瘦小小的,他已經8歲了,整個人卻還像學齡前的孩子一樣。
今天來的這對夫婦之前也來過,女人因為生第一胎的時候大出血,以至于子宮不可避免地摘除了,她的意思是收養個女孩兒,但孤兒院不同意,主要他們還有個兒子,沒有血親關系的女孩可能會有不太符合倫理的事情發生,所以一再表明只能收養男孩。
男人倒還好,對于性別沒什么要求,但在看到安安靜靜獨處一角的童寬的時候,就覺得這孩子適合,自己家的孩子因為母親的溺愛已經有了些驕縱,想著正好可以中和一下,在獲悉童寬的作業表現一直很優秀之后就覺得更不錯了。
今天本來是打算來辦收養手續的,他們還特意將兒子帶了過來,想著正好見一面熟悉熟悉,可發生了這樣的事,雙方應該都不會再履行收養協議了,辛阿姨和里面的夫婦簡單聊了下,就在門口把童寬領了回去。
童寬從記事起就在孤兒院,眼睛睜開就是大通鋪,有的時候一起睡在通鋪上的人會變少,他一開始還會很恐慌,以為是被怪物抓走了,稍微懂事了之后才知道,原來是被領走了。
領走了就是有爸爸媽媽了。
會有自己的小床,還會有新衣服穿,甚至能吃到不少肉。
這是偶爾會回來的長大的孩子和他們說的,幾乎把這里的孩子都羨慕壞了。于是再有大人來的時候,他們會把自己梳洗干凈,然后帶上甜甜的笑,甚至有的會主動去喊那些人爸爸媽媽。
但童寬從來沒有這樣做過,他還是會把自己的小毛巾疊起來,放到枕頭邊上,用別人都聽不見的氣音對著它說。
“我應該也是有爸爸媽媽的,只是他們不要我了。”
“也許是他們太困難了,不得不要我。”
“如果他們想起來我,會回來找我的吧。”
“我乖一點的話,他們就會快一點吧。”
這天晚上睡覺前,童寬把大通鋪里的廁所又洗掃了一遍,比他還高的拖把都有些拿不動,擰干的時候也只能一縷一縷地擰,最后費了大勁才把拖把頭掛到窗臺上去晾。
周圍的小朋友有的好奇有的嘲笑,問他不是已經有人要領了么,怎么又回來了,童寬就當沒聽到一樣,爬上了自己的位置,又把小毛巾疊成了一個小方塊,放到了枕頭上,側臥躺了上去。
熄燈后,他憋了一天的眼淚終于流了下來。
左眼的淚甚至從眼角直接淌過了鼻梁,直直地落到了被單上。
也就是在這天晚上,童寬終于認定,自己的爸爸媽媽再也不會來找他了。
之后,再有別的人來孤兒院里收養孩子,童寬就會躲開,鉆到孤兒院小房間的角落里呆著,或者跑到后邊的樹林里。他偶爾會爬樹,自己坐到橫著的樹干上,腳一晃一晃的,等著時間差不多了再回去。
兩周后,辛阿姨把大家聚了起來,說孤兒院收到了一筆挺大的捐助,是來自一個大城市的公司,希望大家打起精神來,然后準備幾個節目來表達感謝,宣布消息的這天,每個孩子都領到了一個小蛋糕,都吃得無比滿足,孩子們紛紛向辛阿姨詢問,到時候會不會有人來領養,辛阿姨說也許會有,大家準備節目的興致就更高了。
只有童寬除外,他沒有參加表演節目,對領養更沒有期待,硬說的話,也只有那一小塊蛋糕讓他高興了幾分鐘。
當大巴終于開到了孤兒院的門口,辛阿姨和其他阿姨,還有兩列小朋友們舉著拉花齊齊歡迎,童寬就在房子后面露了個小腦袋,眼睛睜得滴溜溜圓,他從沒有見過孤兒院這么熱鬧過,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給了天大的快樂。
大巴車上下來的不僅僅有大人,還有小孩,這些小孩大多數都被父母牽著,辛阿姨和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不斷握著手,應該是在表達感謝,具體說了什么童寬聽不清楚。
他只記得這天的飯菜特別豐富,平日里的小葷都有了三種樣式,甚至還有只吃過幾次的紅燒排骨和紅燒魚。管飯的叔叔長得高大、嗓門也大,童寬有點犯怵,不敢要兩個大葷,怯生生地往紅燒魚那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