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野手中緊緊抓著那卷軸,咬牙道:“你應當很清楚,現在不是去北境的好時候。”
許是因為知道,接下來兩人說的話外人聽不得,阮云夷輕聲道:“阿深,你先出去,此事事關重大,你摻合進來,說不好還會連累你……讓我和你兄長單獨聊聊。”
話說到這個地步,裴深自是已經猜到阮云夷是為何事而來,他猶豫片刻,站起身將床榻前的位置讓給阮云夷,臨走前輕輕說道:“阮大哥,無論怎樣,你一定要保重。”
說罷,裴深合上了門,遠遠的,曹野聽見他屏退了下人,將整個內院都空了出來。
而后有很長一段時間,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屋子里只能聽見屋外淅瀝的冷雨落個不停。
“你分明知道,皇上是為了什么才會讓你去的。”
曹野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病得幾乎坐不住,只能勉強靠在床頭,手里還緊緊抓著那道圣旨不放:“他在猜忌你,將你架上去,你此去就必須勝,若你戰敗,皇上定會奪你兵權,說不好,還會治你的罪……”
曹野話說得直白,而阮云夷見他終于開口,卻也只是笑笑,在他床邊坐下:“小野,你對我就這么沒信心?覺得我冬日帶兵就一定打不贏勝仗?”
若是平時,曹野說不好還要與他說笑幾句,但今日他實在是沒有氣力做多余的事,只能直截了當說道:“云夷,你應該知道,從小到大,我從來都信你,但這一次不一樣,你的余毒未除,又趕上冬日出兵,此行實在太過兇險,我不能拿你還有那么多將士的性命來賭。”
話說到這一步,事情便再一次陷入了僵局,而沉默許久,阮云夷苦笑:“從那日你進宮面圣,已經過了三日了吧……這道圣旨在你手里留的時間已經太久了,再這樣下去,連你都會被連累……小野,我知你擔憂,但既然皇上執意如此,你也無法阻止,那不如就信我定能凱旋歸來。”
說著,他伸手就要來拿那卷圣旨,曹野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愿松手,吃力地與身為武將的阮云夷抗衡,咬著牙道:“阮云夷!你還不明白嗎!皇上自己也知此事不妥,他之所以要讓我傳旨,便是要讓我替他來做這個罪人!世上人人皆知你我是發小,而我爹是個惡人,一旦你此去有三長兩短,我便是那個慫恿皇上害死你的佞臣!”
一時間他急火攻心,xiong口劇痛之下更是難敵阮云夷力氣,很快,那卷圣旨便到了阮云夷的手里,而曹野一邊低頭猛咳,卻還是不肯輕易放手,艱難用手去夠,想將那圣旨拿回來:“反正我這身體也活不了多久!你還不如讓我再去試試!說不好……”
“說不好什么!”
阮云夷一把將他按回榻上,皺眉道:“說不好你以死相諫,皇上便能冷靜下來,不讓我去北境了?小野,我雖是個武人,不常摻合這些,但這點道理還是明白的,要是這么做,只會把你也白白搭進去,不是嗎?”
一語落下,如同一塊重石砸入水面,室內徹底陷入了一片死寂。
事到如今,曹野當然知道,阮云夷是下定決心要帶兵走了,他心中滿是絕望,痛苦道:“云夷,其實是我連累你……要不是你我是好友,皇上也不會如此猜忌你。”
“是嗎?”
而聽了這話,阮云夷卻還是笑,一如兩人過去每一回溜出去踏青,吃餛飩,眉眼間毫無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