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噠一聲,勾娘直接擰開了棒槌的槌頭,窗外燈火映在劍身,暈出一片寒光。
勾娘雙手將劍捧到他面前,曹野瞇起眼,果真見那劍身上似有紋路,一些狀如祥云火焰,又有一些好像魚的鱗片一般。
是麒麟。
曹野過去在宮中見多了壽宴上精美的宮繡,其中以瑞獸祥禽最為多見,故而他一眼就認出這劍上所鑄,必是麒麟。
勾娘道:“這是我家中祖傳寶劍,在我爹之前,有三代劍主都因練了此劍走火入魔,無奈之下,我爹只得封存寶劍,隱退江湖,直到我家道中落,家中只剩下我一人,這把寶劍自然也就傳到了我的手里?!?/p>
勾娘語氣之坦然只讓曹野措手不及,他想了想:“所以,你藏起寶劍,又化名勾娘行走江湖,是為躲避仇家?”
勾娘低低嗯了一聲,將劍插回棒槌里,起身走到窗前,看著窗外夜色淡然道:“我爹不愿那劍法失傳,在我小時就傳給了我,還囑咐我此劍不祥,一旦出鞘便會惹來禍事……也是直到后來我才知道,那是因為我家傳劍法十分霸道,極易走火入魔,細小如身上腥氣又或是心中憤懣,都可能使得劍主萬劫不復?!?/p>
“原來是這樣?!?/p>
事到如今,曹野也終于明白,為何勾娘會經常洗衣了。
而想到勾娘不止一次為自己拔劍,他不由得心中一軟,苦笑道:“這么說,總不會是因為我太不爭氣,需要你三番五次費心,這才會忽然失去理智吧?”
勾娘吹著夜風沒有說話,曹野起身走到她身后,猶豫了一下,才輕輕將掌心貼上勾娘的后背。
隔著兩層外衫,他依舊能隱約感受到那些凹凸不平的傷疤綿延在勾娘的背脊上。
曹野深吸口氣:“你的這些傷……是先前下獄的時候留下的嗎?”
他過去雖常行走獄中,但卻很少主張用刑,只因曹野從小便不喜見血,有幾回阮云夷帶著一身傷來他家里,曹野便連那傷口都不愿看一眼,還因此被阮云夷笑話了一陣。
掌心下,勾娘呼吸平穩,似是心緒并未產生一絲波瀾,只是笑笑:“東家要是怕疼,還是別去想它是怎么來的了?!?/p>
“可我想知道。”
曹野卻十分執拗:“你跟著我便算是我的人,雖說我這人膽小怕事,在朝中也沒什么作為,但好歹也算是個朝廷命官,今日之事若有下次,我至少也可以護住你,不需讓你主動挨那些鞭子。”
而聞言,女子輕笑一聲:“那好,東家你要看,便看好了。”
說著,便聽窸窣動靜,曹野還沒來及反應,布料簌簌而落,緊跟著,他掌心一熱,竟是直接貼上了一方溫熱的皮膚。
“……”
意識到勾娘直接在黑暗中褪去了后背衣衫,曹野不由得輕輕吸了口氣,說了句“冒犯了”,這才小心翼翼撫上勾娘背后傷疤。
就和他想的一樣,那些縱橫交錯的傷疤有長有短,多半是大牢中的釘鞭還有烙鐵留下的,而在曹野的記憶里,這些手段分明很少會用在女子身上。
勾娘就仿佛會讀心一般,說道:“之所以都在背上,是因我是女子,若傷在正面,容易落人口舌?!?/p>
曹野只覺得嗓子干澀:“那時你多少歲?”
“十六。”
勾娘平靜道:“他們想讓我認,我不肯,為此受了一些罪,不過還好,后頭都長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