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坐在椅子上的一個女人癟了癟嘴,從桌子上拿茶壺,嘟嘟囔囔道:“不然你以為是什么?還真當真?平時應付那些爛貨都夠煎熬了,誰會給自己找罪受找客人……”
知頃聽了更是一頭霧水,不但是長樂那句“硯云哥”,還是此時這些人說的話,在他聽來都是一團漿糊。
那邊長樂擦了擦眼淚,這才開始說話。
她是當朝三公主不錯,但是她從心底里不愿意承認自己有這樣的父親。
十四歲那年,她跟著兄長一并偷逃出宮,在街角撞見一群小孩兒在圍攻一個人。此時官兵經過,順便制止了此事。
孩童盡數散去,她這才看清里面的人雖然身形高大,五官卻盡顯稚氣。
原來這人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
這人臉上帶著一快近乎遮蓋了半張臉的紅色胎記,讓整張臉看上去有些陰森可怕,她皇兄見狀連連后退拽她的袖子,勸她別管。
但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小公主對萬事萬物都心懷善意,眼見那少年悶著不說話,看起來又饑腸轆轆的樣子,她怕他餓死,偷偷給他送了兩個饅頭。
這饅頭在她看來不過俗物,對流落街頭的少年卻是好東西,兩個人借著道謝的由頭,也就你來我往說上了話。
她蹲在墻邊,垂頭看向一旁的少年:“你身量高大,雙臂有力,為什么不反擊呢?”
少年臉上帶著淤青,神色卻很平靜:“我是不愿,不是不能。你是匆匆一瞥的局外人,你都能明白的事情,為什么他們不能懂呢?”
她思考了半晌,卻并不能理解其中意味。
少年人總是擁有短暫的,不看未來的特權。
兩個不同階級,不同環境,不同思想的年輕人聚在一起聊了些過去未來,有或沒有。
在第二個饅頭啃光了的時候,又揮手告別。
本以為是萍水相逢,卻在幾年后的宮宴上再次見到,那時候他已經做到了百夫長,這次兩個人再次相見,倒是熟稔。
長樂不喜歡宮里的繁復禮節,十分向往戰場。庚長廈不喜歡觥籌交錯,反而喜歡安靜的談心。
兩個人一拍即合,偷偷溜到后花園,在那里聊了很多,最后交換了名字,說好了以后有機會再見。
那段時間邊境事兒很多,庚長廈常常進宮匯報,每當這個時候,兩個少年人就會相約聊天,或者口頭,或者書信。
一來二去,兩個人都很依賴信任,喜歡對方。
這件事兒后來被皇帝發現了,問到庚長廈的時候,他垂著頭說知道自己不配和公主在一起。
皇帝卻哈哈大笑,說等你坐到大將軍的地位了,才能娶到我最寶貴的三公主。
庚長廈信了,在戰場上更加拼盡全力,戰功累累,竟然真的在一次西邑戰事中贏得十分漂亮,朝廷和百姓中贊譽聲一片,皇帝不得不真的給他一個大將軍的位置。
庚長廈也在這個時候又問了那個問題,他現在能娶公主為妻了嗎。
皇帝說好,西邑最后一場你凱旋,朕便親自操持你們兩個的大婚。
長樂其實很開心。
她是真的喜歡庚長廈,哪怕他的身形不似常人,臉上還帶著別人都覺得丑陋恐怖的印記。
但是這個人的忠誠,踏實,善良,誠懇,有勇有謀她都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