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滾滾黃塵中揚長而去。
……
京兆府。
段云楓的親衛隊與皇城禁軍廝殺到一塊。
段云楓手中長刀所經過之地,一道道血線潑墨般地濺出。
血痕濺在他的下頜上,段云楓琥珀色的瞳仁瞇起,像是領地遭到入侵的頭狼,低壓的眉宇間流露出一股戾色,這一瞬,他好像又回到了塵沙飛揚的戰場上,面對數倍于自己的敵軍,靠著手中一柄長戟殺出重圍。
已經將段云楓與其親衛隊團團包圍起來的皇城禁軍,此刻為這群河東勇士的兇悍氣勢所憾,一時間竟無人敢主動上前。
逐漸焦灼的氣氛中,
“我已派人封鎖了洛陽城城門,你以為你還出得去嗎?”
李冀昌那雙細窄的下三白眼像陣陰風似地緩緩掃過在場每一個人,最后他將目光對準段云楓身邊的那群親衛,厲聲道:“我乃大燕監國,楚王,同平章事,河南、河北、淮南、山南四鎮節度使,統管京都左右神威禁軍兵馬的昭武大將軍,你們之中,誰若能取下段云楓首級,我便對你們的過往既往不咎,賜賞金千萬,封千戶侯,保你一生榮華富貴,衣食無憂!”
他這話一出,好似顆驚雷落入池中。
多少人終其一生、出生入死,不過為一個“利”字。
死一般的寂靜中,李冀昌像是條伺機而動的毒蛇,滿意地欣賞著那些人臉上或驚或異或遲疑的神色。
但凡這支隊伍有片刻動搖,便足以讓禁軍找到突破口,拿下段云楓。
對上李冀昌那志在必得的奸詐目光的瞬間,段云楓攥著刀柄的指節驟然施加了幾分力道,指節有些發白。
他曾在函谷關面臨更加九死一生的險境,四方刮拂著利刃般的狂風,明明那么冷,卻敵不過這京都雨夜的幽涼寒氣,這一刻,好像有什么無形的、更為致命的東西扼住了他的咽喉。
就在這時,段云楓身側的大將高泰驟然拔刀,他虎目圓睜,環視眾人,“我本是奴,是鎮北王從小收留了我,給了我一條命,背信棄義,忘恩忘本,那便是豬狗不如!你們的父母兄弟妻子兒女都在河東,但凡你們身上還流淌著一滴男兒熱血,便隨我護送世子殺出去!”
說著他長嘯一聲,率先提刀沖向面前禁軍,接連斬殺數人。
他這一吼,好似滾燙的巖漿重鑄斷金,鎮住了親衛隊的軍心,也穩定了段云楓的心神。
段云楓握著長刀,他在這一瞬恢復了冷厲的神色,好像又成為了那頭塞北孤狼,重圍之下,他一刀斬下為首的禁軍中尉的頭顱,淌著熱血的刀尖直指另一頭的李冀昌,
“當初被十萬聯軍包圍的函谷關困不住我,你小小一個京兆府算個什么東西?所有人聽著,三萬河東大軍此刻就在城外,今夜隨我殺出去,來日,我必蕩平四海!重封天下王侯!”
言畢,他一人當先,以手中長刀開路,率領身后百余親衛,從禁軍的包圍圈中廝殺出一條豁口,沖出了京兆府的別廳。
京兆府后院。
沸反盈天的廝殺聲中,段云楓的親衛隊中有人率先砍斷了馬廄柵欄,“世子!”
數十匹駿馬嘶鳴著沖向人群。
段云楓就近勒住其中一匹的韁繩,翻身上馬。
“不可讓他跑了!”
混亂的人群中,李冀昌拔出腰間長劍,怒吼一聲,朝身后如黑云壓境的禁軍下令道:“把后院的門給我堵??!”
禁軍士兵如潮水般涌向后門,狂風驟雨中,無數冰冷的箭矢對準了人群中的段云楓與其左右親衛。
就在段云楓與其親衛策馬躍過院門的剎那,段云楓手下大將高泰突然仰天嘶吼一聲,他提著長槊反向沖入人群,以肉身為盾,死死地擋住了那扇門,截斷了禁軍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