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的數量又太過龐大,以至于他幾乎記不清夢見了什么,只余醒來時殘存在靈魂里的恐懼、惡心,和難受。
賀星繁頭疼欲裂,以至于那如附骨之疽的、在骨頭里隱隱作祟的疼痛,和牙根深處仿佛能扎進腦子的疼痛,都已經變得不那么明顯了。
他說不出自己身上哪里難受,好像哪里都不對勁一樣。
這種感覺讓他偶爾也會有一了百了的想法。
他實在是太痛苦了,醒著的時候要承受身體上的折磨,就連睡著也不得安寧。
而這樣的日子,竟然只是一個開頭。
賀星繁突然覺得,曾經在賀家遭受的那些不公,相比起現在,又算得上什么呢?
這種無時無刻,如影隨形的痛苦,簡直讓他生不如死。
尤其是,加上信息素的缺乏,更讓他每一分每一秒,都處于焦躁不安,又無依無靠的孤獨和恐懼中。
alpha的信息素能夠給孕期的oga以安撫,可是他的alpha……他似乎有足足一個月沒有見過了。
賀星繁很想見傅衍一面,又有些……害怕見到傅衍。
有時他從噩夢中醒來,恍恍惚惚走過鏡子前,都會被鏡中的世界給嚇一跳。
他什么時候,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了呢?
形容枯槁,面色蒼白,身上的骨頭仿佛膨脹起來,將他的皮膚高高撐起,變得突兀又可怕。
鏡子里的人宛若行尸走肉,身上的血色褪去,白得如同死人,看著都冷冰冰的,不像有溫度的樣子。
賀星繁垂著的視線一點點抬起,最終落在了自己的臉上。
他面頰上的肉不知什么時候被消耗掉,微微凹陷進去,而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直愣愣地看著自己,里面倒映著一個形銷骨立的人,陽光落到房間里,卻照不進那雙眼睛,一切都變得灰敗又渾濁。
賀星繁有些認不出自己了。
他……原來長這副模樣嗎?
好丑陋,好恐怖。
這樣一副形象,又怎么能出現在眾人面前呢?
說不清的難過情緒蔓延起來,賀星繁薄唇微動,似乎是想苦笑,卻是連抬起嘴角的力氣都沒有,最終只有一聲很輕的、輕到連他自己都聽不見都嘆息。
淚水從他的眼眶滾落出來,劃過蒼白的皮膚,留下冷冰冰的痕跡。
還好,他還是活著的,畢竟他的眼淚,還是溫熱的,不對嗎?
只是他的心好像死掉了,分明是難過的,分明還是會有情緒起伏的,此刻他卻已經感受不到了,只有眼淚告訴他,他在哭,他在外面安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