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觀憐走累了,停下來撐在粗竹竿上喘息,光潔的雪額上布滿細密的汗珠,雙頰暈出艷色,竹葉上的雪落在綠鬢松松的發髻上,如純白的梨花瓣。
這么大的林子,應該去何處找人?
她手背搭在額上,白項微昂,臉上閃過一絲后悔。
應該再問清楚些再來的。
正當她猶豫不決究竟要不要下山,忽然聽見從不遠處傳來一聲竹子倒地的聲音。
謝觀憐聞聲美眸登時明亮,渾身的疲倦散去,朝著放出聲響的地方走去。
竹葉抖簌下的雪落在地上堆成小山。
小溪里的水未曾被凍住,一旁的風車轉動水花濺落在灰白的袍擺上,很快便浸shi一角。
青年神色寡淡,面容透出些許佛性的高不可攀,手上卻持著一把弓弩。
剛才發出的劇烈聲響便是箭羽飛出去,扎進竹桿上的聲音。
“沈郎君。”
男人面色慘白地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沈聽肆收了弓弩,上前取下刺穿竹桿的短箭,隨手放進箭槽中,語氣含歉:“此事恐怕我也幫不了你。”
男人聞言雙膝剛抬著往前,額頭便被尖銳的弓弩頂端對著。
“離遠些。”沈聽肆溫和地望著他,哪怕手持弓弩,眉宇之間仍舊有出家人的慈悲。
男人不敢再往前,神情不甘:“沈郎君,我這些年一直為您做事,你不能不幫我。”
“幫我做事?”青年眉心微抬,眸中蔓出淺笑,“幫我將我在迦南寺所有的起居呈上他人案,還是幫我將人先一步截取給武侯?也或者是……”
因太多了,所以他一時間數不完,但僅挑揀所說的那幾樣就足夠男人死千百回。
男人臉色徹底變了,沒想到這么多年自己做的事,他都知曉,甚至在明明都知曉的情況下,還如此縱容,眼看著自己步入火海。
甚至現在他費盡心思逃到這里來,本以為能保住一命,沒想到竟是送羊入虎口。
男人渾身僵硬,看著眼前的慈悲人,心中仍有一絲微弱的期望。
誰都知曉出家人慈悲為懷,而眼前的佛子應當也一樣,畢竟也幫沈聽肆做事有幾年了,對他為人算是了解。
男人急忙俯下身乞求:“沈郎君,我雖有做過這些,但真正對郎君有害的一件也沒做過。”
沈聽肆聞言收了弓弩,烏睫覆下,似在思考他究竟是否只做了這些,俊美的皮囊在光影照耀下如迦南寺外那尊露天觀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