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清這時也回過神來,站起身上下打量著榮茵,微笑著道:“妹妹回來了,長高了不少,是個大姑娘了。”
榮茵叫了聲哥哥,心底的情緒再也忍不住,眼里不自覺含了
淚水,哥哥也比以前更高了,也更像父親,清瘦挺拔。
徐婉瑩湊上前來,嬌嬌悄悄地拉著榮清:“大表哥,你剛剛還沒說完呢,這手串的老板后來又怎么愿意賣你了?”
說完又將手腕伸到榮茵面前,一派天真地開口:“三表姐你看,大表哥帶回來的禮物,我跟四表姐都有呢,連華哥兒也有,不過華哥兒的是個小金鎖。”說完又轉(zhuǎn)頭催促著榮清:“大表哥你把三表姐的禮物拿出來,快讓我看看是什么,要是比我跟四表姐的好,我可不依了。”
榮茵盯著徐婉瑩手腕上的手串,是朱砂的其間還串了小葉紫檀的佛珠,很稱膚色,便也期待地看著哥哥,她也想知道哥哥給自己準備了什么。
榮清一愣神,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阿茵,哥哥不知道你回來,所以……,下次定給你補上。”
“啊,三表姐沒有么?”徐婉瑩褪下手串遞給榮茵,溫柔輕和地道:“我的給三表姐吧,大表哥每次回來都給我?guī)Я藮|西,已經(jīng)有很多了。”
“不行。”榮清一把拉回徐婉瑩的手,“知道你懂事,可是這手串是特意給你尋的,朱砂能鎮(zhèn)靜安神,你用得著。阿茵的我下次回來再帶給她。”
榮茵靜靜地看著,心中熱情冷卻了大半,拿出了自己繡的香囊:“這兩枚香囊是阿茵這幾日特意給哥哥做的,一枚放在箱籠里,可給衣裳增香,另一枚里面放了艾草,可隨身佩帶能驅(qū)蟲的。”
榮清沒有如榮茵所想,他似乎忘了曾經(jīng)的榮茵不會女紅,接過匣子,笑著道:“阿茵有心了。”
徐婉瑩奪過匣子,拿出里面的香囊聞了聞:“里面可是放了遠志?大表哥睡覺時放在床頭,睡個好覺就更能專心讀書了,天熱蚊蟲也多,我這幾日都被擾得睡不好呢。”
榮清一聽,立即心疼地道:“表妹睡不好嗎?這香囊你拿一個去吧,我也用不上兩個。”
質(zhì)問質(zhì)問
徐婉瑩怯懦地看了眼榮茵,好似有些害怕:“這怎么行呢,這是三表姐特意做了送給大表哥的。”
榮清眉頭一皺,想起了榮茵以前爭寵的事,以為徐婉瑩被欺負了,肅著臉對榮茵道:“阿茵,表妹膽小身子又一向不好,香囊我就做主拿給她了,你可不能生表妹的氣。”
榮茵張了張口,看著哥哥突然的冷淡說不出話,四年的時間還是太久了,她跟哥哥都沒了之前的親密無間。
徐婉瑩卻不好意思起來,嬌嗔著抱怨榮清:“大表哥也太兇了,我身子好多了,只是看著三表姐精湛的繡藝心里歡喜,前些天在宴會上可是為榮府掙臉了,連鄭夫人和楊夫人都夸呢。”
榮茵不知道徐婉瑩怎么會提起這個事,身旁的羅氏卻突然一掌拍在曲足桌上,憤怒地看向榮茵:“你怎么還跟以前一樣愛出風頭,我不是叫你要安分守己!”
徐婉瑩被羅氏的怒氣嚇到,咬著下唇,聲音像要哭出來,樣子柔弱可憐:“大舅母別生氣,是我說錯話了,我不該說的。”
正廳里的說話聲都停了,只聽得到羅氏的責罵,榮茵看母親誤會了,剛想開口為自己辯解,就被王氏打斷:“好了,大過節(jié)的,你若想教訓,就等到回玉蘭院里再教訓。”
羅氏憤怒地瞪了榮茵一眼,咽下喉嚨里的話,再開口,聲音仍然帶著怒火:“母親說的是,回去我就好好教導(dǎo)她,這么大了還是如此不懂規(guī)矩,給榮府的臉面摸黑了。”
榮茵不敢置信地望向母親,別人怎么誤解她都可以,可母親怎么連問也不問憑別人的幾句話就這樣想她,她女紅好怎么就是給榮府摸黑了?
李氏打破尷尬地站起來,招呼眾人移步去水榭,宴席馬上開始了。
水榭宴客廳正中設(shè)了一張八仙過海圓桌,上面擺滿了螃蟹清羹、玉兔月餅、白玉桂花糕等仲秋才會吃到的美食。榮家人口向來不多,就沒有男女分席,而是圍坐了一個大圓桌,熱熱鬧鬧地吃飯。
華哥兒正是惹人疼愛的年紀,徐婉瑩也在一旁說著討巧的話,水榭充滿了歡聲笑語,剛才的插曲,好像沒有發(fā)生過。
榮茵緊挨著榮清坐下,她有好多話想跟哥哥說,她想問問哥哥這幾年好不好,也想說說自己在蘇州的四年。榮清就坐在她身邊,卻一次都沒有往這邊看過,她幾次試圖與榮清搭話,榮清也好像沒有聽到,只顧著與徐婉瑩和二叔說話。
她的話哽在喉嚨里,如叫囂著要掙脫牢籠的野獸,卻找不到出口,傷痕累累。沒有人要與她說話,也沒有人在意她,周遭的都是她的親人,可這一切又都與她無關(guān)。她坐在位置上,聽著聽著便覺得身體發(fā)冷,琉璃罩著直立的燭火,明黃色的光靜靜地灑在她的臉上,周圍的喧囂在她耳里岑寂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