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裹著絲被睡,睡一個昏天黑地,睡一個日上三竿。
不敲鐘,不晨禮,不念經。
就是吃喝睡。
爽。
白情就這么晃晃悠悠地混過了半個多月,票子花得跟流水似的,直到口袋里比臉還干凈,才迤迤然把人皮面具一脫,抖落一下壓箱子的圣子長袍,在身上套上。
當然啦,穿長袍之前,他得先把那些綾羅綢緞、金銀珠寶扒拉下來,這些對他來說,還算輕松(雖然心疼得要命)。
但最要他命的,還是脫鞋!
每次把精心挑選的綢緞鞋子剝下,腳一落地,那股子冰涼直竄心窩子,他都恨不得捧著鞋子唱一首柳永的《雨霖鈴·寒蟬凄切》。
只不過,當他披上白袍,飛身而出,提著邪魔的骨骸,出現在眾人眼前時,就又是那個超凡脫俗、不染纖塵的圣子大人了。
百姓們眼見圣子除掉邪魔,紛紛歡呼雀躍,感激涕零,連聲稱謝。
白情臉上則條件反射地掛上一抹溫和而又略帶疏離的微笑,高高坐在銅蓮臺上,寶相莊嚴,口中誦念著經文,為眾生祈福。
末了,就在眾人的交口稱贊中一揮衣袖飄然而去,只又留下一則蓮教圣子除魔衛道的傳說。
之后,他才慢條斯理地騎上了一頭毛驢,悠悠然朝著首都的方向進發。
身為圣子,得守著清貧的日子,坐馬車那種奢侈的事兒是想都別想了。能騎上這匹毛驢,還是看在他除魔有功,可能身體有所損耗的份上,才特許的待遇。
不過,有坐騎也比沒有好。
白情一想到要赤腳走回京師,都恨不得在江邊自刎,再世為人。
這勞什子的圣子,誰愛當誰當去!
——白情心里嘀咕著,但臉上卻依舊保持著那份超凡脫俗的淡然神色。
仿佛只要一披上那身透風的白袍,他就自動自覺戴上了圣光普照的面具,從頭到腳,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透著一股假模假樣的清新脫俗。
他就這樣騎著毛驢,慢悠悠地朝著首都的方向行進,心里卻在盤算著,這圣子的日子,究竟還要過多久。
上一任的圣子干到了一百六十五歲,古蓮才降下啟示,預告辭迎接任圣子。
據老圣子自己回憶,卸任當天,老圣子趿上鞋子回家就著風干臘肉干了三碗白米飯。
白情心想:我不會也得干到一百六十五吧……
那時候的我還咬得動風干臘肉嗎?
翻遍史書,圣子提前退休的唯一辦法就是因公殉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