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訥訥道:“老爺和夫人夜間不食葷腥,也就用了人參、麥冬和五味子,益氣補陰的,別的都沒敢放,隔水燉了一盅,倒出來剛好兩盞,一口沒多的。”
十九很快找到了自己送的那支參,它被切下了蘆頭,其余部分都好生收在盒里,又找到麥冬和五味子。醫者識藥,一看二聞三嘗,十九向應如是搖了搖頭,沒有剩下來的湯水,單從這三味補藥來看,未有不對之處。
人群里,李義無聲地松了口氣,忽聽裴霽問道:“中途離過人么?”
管家躬身道:“回稟大人,湯是當晚戌時燉上的,她著手料理,小人在旁看著,而后賬房尋來,說禮單有幾處對不上,于是過去核對,來回頂多一盞茶工夫?!?/p>
裴霽便將目光轉向那面如土色的婆子,放出一絲殺意,冷聲問道:“那你呢?”
婆子慌忙道:“小、小人也不曾走開,更、更不敢動什么手腳??!”
她的模樣著實可憐,郭掌門幾人都有些不落忍,十九卻皺起眉來,道:“人參、麥冬和五味子三藥為伍,益氣生津,氣陰兩補,主治勞傷過度和心氣不足,夫人服用此湯,縱無好眠,也不該精疲神乏,除非是加了別的東西,壞了藥性?!?/p>
聞言,裴霽雙目一凜,如有一座無形的大山向那婆子當頭壓下,“撲通”一聲,那婆子本就腿軟,直接跪在了地上,哭道:“小人不知??!小人真、真的沒有……就是,太困了,閉上眼打了個盹兒,也沒睡死啊!”
她磕頭如搗蒜,在場諸人卻已變了臉色,應如是伸手攔下裴霽,蹲下來將婆子扶起,輕聲問道:“老施主,你睡了多久?”
婆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幾不成聲:“就、就一會兒,管家回來前我就醒了,當時……對,當時窗戶有點動靜,把我給驚醒了!”
她猛地抬手朝里側指去,顫抖著道:“那會兒刮著風,把叉竿吹到地上了?!?/p>
那扇窗正好位于灶臺旁邊,應如是目光微凝,裴霽已搶先上前,伸手推開木窗,此時也有山風刮上來,吹得他額發凌亂。
小廚房共有兩扇木窗,一扇朝向院內,一扇朝向院外,灶臺旁邊的這個就是后者,從屋里向外看去,最先入眼的是一條排水溝,往前幾步就是院墻。
“那面墻外是峭壁,多年來無人行走。”水夫人的聲音從后面傳來,“外子戒心重,遂選此地作為主院,誰要往返上下,都得從前邊那條路上過。”
李義忙道:“也就是絕路了?”
“是不是絕路,過去探了才知道。”說罷,不等其他人有何反應,裴霽已經斜身躍出,在院墻上連踏三步,飛燕般翻了過去。
應如是留下一句“諸位在此稍待”,也緊隨其后,到了墻頭上卻沒有立即躍下,而是低頭垂眸,目光從蓋瓦上飛快掃過,在其中一片的內側發現了三個小孔,拖拽出細而短的白痕,這面墻飽受風吹雨打,留印位置又隱蔽,很容易被人略過。
這會是什么東西留下的呢?應如是回頭看向小廚房,李義正站在窗前,冷不丁與他對視,忙是側身讓開。
心念一動,應如是假裝無事發生,縱身躍下,墻后是一小片荒地,沒幾步就到了盡頭,從上往下看,深陡狹長,隱約聽見水聲,底下或藏溪澗。
裴霽在前,聽得風拂衣動,頭也不回地道:“少說五十丈高,你有幾分把握?”
“你我內傷未愈,還是穩妥為上?!睉缡莻饶靠此盎厝フ胰艘黄穑俊?/p>
裴霽冷哼一聲,似是對他的貪生怕死極為不屑,道:“各懷心思的東西,不先親自摸個底,你敢放手?”
應如是也知道他不會答應,雙袖一垂,道:“那就按老規矩來,一半一半?!?/p>
話音方落,身邊衣袂飛揚,裴霽已如玄鷹振翅般掠了下去,這山壁雖然崎嶇,但凹凸不平,尋常人或難攀爬,于輕功高手而言卻不在話下。
峭壁上沒有結實的樹藤,身上也沒帶繩索,裴霽每一步都踏得重,邊下邊察看周遭情況,好一陣才下到半截,一口真氣將竭,他便背靠山體,踩住一塊凸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