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嗎,其實在接觸度假村項目時,江氏一方是想讓您的哥哥接手做負責人,但我只相信您的能力,提出的唯一條件便是讓您接手這個項目,”杰里瑞笑笑,他腦袋現在不太清醒,但還是記得江屹和兄長及他母親的彎繞,“大家族嘛,總是有這樣那樣的矛盾,我非常理解。于是我選擇與您的父親談話。”
“您的父親,說起來也是一位太懂利益權衡的老商人,”杰里瑞搖搖頭,感嘆,“我隱晦地向他表達您處境的不易,并越了分寸,說了一些不該我
說的話——抱歉,這個我要和您道歉,希望您別介意——然后,令我吃驚的是,江董他什么都知道,甚至還說了一些更令我吃驚的內幕。”
“沒錯,我認為江董對我說的話也越分寸了,可是他好像無所謂,對于您的兄長、他的妻子,他似乎很多事情都知道,這也不奇怪,畢竟他是最高掌權人,不會讓燈下黑的范圍太大。可是他睜只眼閉只眼的態度,讓我既有感慨,也覺得在情理之中。”
他拍拍江屹的肩膀,語氣飽含復雜情緒,“任何一位地位崇高的實權者都有深沉的城府,對于江董我不知道該說他是位偏心的父親,還是割舍了親情、只知執棋制衡的企業家。”
飯局進行到最后,杰里瑞完全醉了。
他被手下的人扛著走,離開時還頻頻向江屹告辭,說他今天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夜晚,說以后來京市,一定還會找他,還說以后江屹去倫敦,也記得讓他也盡一次地主之誼。
送走了客人,于助理跟在江屹身后,體貼地問是否需要現在打電話給司機。
“不用了,”從齋香樓里出來,馬路對面便是嵐澤江,“我一個人走走,散散酒氣。”
“你先回去吧。”
江邊徐徐微風,的確會令人清醒幾分。
江屹很久沒有像今晚這樣喝酒,雖然沒有杰里瑞醉得那么夸張,但和平時的狀態也相差甚遠。
也許正是這個緣故,他的心情也有些低沉。
江面上有游輪,江對岸是鱗次櫛比的高樓,夜晚的五光十色,是京市再平常不過的風景。
他很少想到江謹騰,也很少與人提起江謹騰。
在他前十三年的人生中,父親,僅僅只是一個蒼白的、空洞的詞。
他見過許多人的父親,卻想象不到屬于自己的父親是什么模樣;同學中也不是沒有單親家庭,但他們并沒有因為缺少父親而受人欺辱;父親缺失在他的生活中,卻無時無刻往他的生活里填充冰冷的痛苦。
明明杳無音信的是那位所謂的父親,可被人踩在腳底唾棄的卻是他和母親。
童年過得很艱難,每天一個饅頭的早餐經常會被巷子里的其他小孩搶走,但好在有母親,雖然他總撒謊說沒被欺負,可母親總是用憐惜愧疚的眼神看著他,摸摸他的頭,然后晚餐會盡力為他多做一道喜歡的菜。
世界滿滿都是惡意,但他有一個愛他的母親,這就夠了。
可十二歲那年,母親突然離世,他被送到了福利院。
于是唯一的光芒消散,惡意吞噬一切,全部彌漫過來。
大半年后,福利院一向對他冷言冷語的阿姨忽然滿臉笑意地過來找他,告訴他,你的父親來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