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灼應了一聲。他拿回了劍,沒事做,他就擦劍。這劍怎么非要長成龍鱗模樣,他又想起離淵。莫名看向那顆龍蛋。
葉灼忽然說:“阿姜,我是不是沒有一個好父親?”
風姜不說話。
“它應該會有。”葉灼淡淡道,“你拿著它,我不要了。”
風姜:“我?”
葉灼:“你帶回去,隨便放哪里。到秋天,覺得時候到了,就交給離淵。它很能活,死不了。”
風姜眼睛又紅了:“那你呢?”
“不知道。”葉灼說。他一點點擦著劍,心情很好。
想起云相奚,竟然沒有任何感覺。無非是死人一個,在他劍下。
手指緩緩撫過劍鋒,他的劍怎么哪里都好。他很期待問向相奚劍那一天。
過去世、現在世、未來世。過去佛、現在佛、未來佛。
一切都已經發生過。他早已越過那條河。
“然后呢?”葉灼聽見風姜問他。
“我回蒼山,阿灼你去哪里?”
也許去人間走走。
傷好的時候靈力又精粹了一成,不知不覺竟然又進了一個小境界,人仙境其實不分小境界了,也就是修為又漲了一截。蓮花蓮葉依舊在靈海上當擺設,葉灼把它們推到邊緣去了,他看了看,蓮花缺一瓣,龍崽子果然是從這朵上扒拉下來的。
葉灼就真的去人間走了走。
春天到了,桃花開了。半年冰雪,凌汛和洪澇都會來,這是可以預料的事。凡間的村落城鎮因在寒冬時要聚居取暖,都遷移到開春不易受災的地方。有人在殫精竭慮打算。
再然后,還是盡人事。葉灼看見凡人和王朝都很匆忙,過得也不太好。
半年寒冬后會不會還有半年苦夏?春種是晚了,秋收可能根本沒有。百廢不興,人間界現在就是這樣。
有仙門弟子混在凡間跑前跑后,看見他,非要拉他去門派駐地,請他喝酒。沈心閣竟然真把那個小窮奇養活了,逢人就說這是葉二宮主給他的,渡劫期的人天天被窮奇崽子咬。
不太想搭理他們,葉灼去幻云崖看了看,和他走的時候沒兩樣,劍字崖下擺了幾壇桂花酒,鑄劍師來過,離淵來過,蘇亦縝也來過,他是最后來的。
微生弦一直寫信催他回蒼山,葉灼不回,不想看見道修尋死覓活。微生弦這大半年也忙得不省人事,葉灼讓他有事在信上說,微生弦給他畫了個道修上吊圖。
最后葉灼來到了東海。
抓到一個打漁人,問現在什么時節。打漁人結結巴巴的,自己難道很可怕?像妖怪?
最后說,剛過了夏至,六月二十四。
日子也不錯,都是雙數。龍離淵說六月來,要是來到六月三十,可能真被他們龍祖關住了,應該的。葉灼找了塊眼熟的礁石,悟劍修煉。
離淵游過東海輕緩的水波,看見海天一色,人間的海岸像遙遠一線在眼前展開的時候,下一眼,他看見礁石上,世上最好看、最灼眼、最濃墨重彩的一個人,穿著云霞般美麗的紅衣,帶著漆黑細長的一把龍鱗劍,靜靜地閉著眼,感悟天海。
天上地下,千年萬年,他最喜歡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