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灼淡淡晲著他。半晌,說出來一個字。
“蠢。”
錦明大為光火:“隨便你!反正他現在淵海日夜修煉,他說他已受教,他有東西想要去爭!那龍崽到底你要不要?給我個準話!”
葉灼微微笑:“那就看它的命有多硬了。”
靈海里又在飄蓮花,有空玩沒空修煉么?葉灼推門而出,直接灌了三成靈力,這下龍崽子抱著捏到一半的蓮花在靈海上一翻肚皮,像是真死了。
在淵海修煉?想必修為可以一日千里了。難得如此勤勉。
不是很想理錦明,院里紅梅樹下有幾塊青石,是靜坐修煉的地方,葉灼走過去。靈力拂去積雪,忽然在雪地里看見一個淺淺的凹陷。他用劍撥了撥,翻出一只身體僵硬的半大雛鳥,不知道是麻雀還是什么。
往上看,院外一棵枯木上有個鳥巢。風雪依然在呼嘯,可是三四月,已是雛鳥已生翅羽,本來從巢中摔出不至于死,還可以飛回。但現在冰天雪地,掉下來也許掙扎過,最后還是漸漸凍僵了。
好像還沒死。
葉灼閉目打坐。
這幾天觀冥靜坐,又總聽見遙遠的濤聲海潮,水屬的意象,勉強也能讓他覺得安寧,但葉灼不耐煩了,都已經知道有個長條崽子,天道又何必在這里反復暗示。啰嗦至極。
葉灼睜開眼,新下的細雪薄薄一層,又覆上了那個凍僵的幼雀。他伸手,把那東西抓在手中。
一團輕若無物的血肉,一捏即碎,下意識里他又覺得可怖,手指動了動,關節不聽使喚一般,仍然無法握上去。也許下一刻他就會把它丟出去。也許他手指稍一用力,就捏死了。
葉灼別過頭去,輕輕呼吸一口氣。總覺得周圍有什么氣息,像墨龍身上的,也有點像雪,幽幽淡淡的。這凍雀快死了,心跳比龍離淵還慢。這樣孱弱的生靈,連靈力都灌不進去,他灌進去一絲,立刻就會死了。
這樣的東西。讓他想起相奚劍穿過人身血肉的聲音,沉悶又干脆,淅淅瀝瀝的血,一個又一個,活著的、會哭會笑的人,只需要一劍。血污遮住了他的眼睛,他仍然可以聽得見,他聽得出那是什么樣的劍招,刺入時是什么樣姿態。其實他沒覺得多可怕,后來有一天他又聽見同樣的聲音,在自己的劍下。sharen,殺妖,殺魔,萬般斗法到最后,用來結束也只是那一劍、又一劍。揮出那樣的劍太容易了,原來,都是一樣的容易。
葉灼,別怕。他好像聽見離淵對他說。
那個龍崽醒過來又在捏蓮花了。是不是只會捏這個?
他好像聽見靈葉的聲音。
徹寒的風呼嘯著吹過來,紅梅搖落,雪花飛卷,幼雀死閉著眼睛,一動不動,收攏的爪尖碰到葉灼的手心,像冰一樣,雪又落在它身上。
羽翼未全,年幼孱弱,非它之錯。天時有缺,落入冰雪,又豈是它之錯。
看見它,撿起它,放過它,又是何其輕易,甚至伸出手就可以做到。
握住一只連啄人都不會的雀鳥,難道會比拿起一柄劍還要難么?難道會比殺了它還要難么?
葉灼,別怕。
葉灼閉上眼,雪花落在他發間,落在身上,落在眼角。手指輕輕顫抖,最后,驀地收起,將那只幼雀攏于手中。無我劍擱在身旁,另一只手覆上來,合起來遮擋住一天風雪。然后,葉灼修煉。
靈力的周天在他身上運行,靈海里很小的一條龍做好一朵同樣小的蓮花,趴在他心臟后安靜地修煉。葉灼真的聽見了靈葉的聲音。
“小濯,我只想你修自己的心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