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個,自然提起那一樹忽然開放的瓊花,風姜和藺宗主最近都說他們的藥草長得不錯,蒼山真是好地方,有龍則靈,有仙則名。
小沈從外面回來了,還真被他長高了一點,現今儼然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郎,不再是小鬼了。小蘇養好傷,走了,走之前向葉灼辭行,說他要去行走世間,證自己的心中道。
又聽說,太岳宗的裴曦沉寂一年,現今又開始自創劍法。
紅塵劍派的弟子到蒼山游歷,說來領略微雪宮劍道傳承。結果微雪宮的劍道根本沒有傳承,除去他們兩個,就只有微血宮的某位無名少主修劍道,這劍還是微生弦教的,漏洞百出。
微生弦也來過一趟,說他事務太繁忙,以至于耽擱修煉,好在蒼山客似云來,漸漸找到了一些冤大頭來分擔,很快他也可以考慮靜閉一關。
離淵忽然又說,我覺得你真的有點發熱。
“?”
離淵就伸手去碰他的額頭,又抓住手腕往袖子里面試試溫度,總之把能碰到的皮膚都研究了一遍,蹙眉思索許久,說,就是熱。
葉灼說,有多熱?
離淵如臨大敵,又變成龍形用鱗片貼他,細細感受,最后得出答案:百之二三。葉灼無話可說,覺得熱可以不用整天貼著。
“少發癔癥。”他說,“起來論劍。”
后面幾天他們離開了微雪宮,在蒼山地界走走停停。
蒼山的景色是不錯,在這季節,到處是冰瀑暗流,雪谷危崖。北邊有片藍色的湖泊,里面長著雪白的樹木。冰也是藍色的,夜里有晶瑩剔透的光。離淵在湖邊升起了一堆火,葉灼靠著他,不知怎么睡了一夜。
游逛數日,自然不是為了賞景,是離淵突發奇想,要在蒼山里找一片他們都喜歡的地方,用來赴他們一年之約。
那片冰湖是很美,但是太幽深,不適合比劍,再者,毀了難免可惜。
最后定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天高地遠,風煙俱凈,一個塵埃落定的地方。
第十天葉灼沒和離淵一起。他在寒潭畔擦劍。
手指緩緩撫過冰涼的劍身,這柄劍的一切他都很熟悉。有時候,葉灼會以為它是自己的一部分。其實也沒錯,他是劍修,這是本命劍。
葉灼記得它還是那片鱗的時候,鱗的末端沾著龍的血,一種冰涼肅殺的血腥。后來離淵說很痛,也是,怎會不痛。那場架打了一個月,他自己也受過重傷。
后來就鍛成了劍。可惜這世上能配龍鱗的材料太少,鍛成也終是有缺。龍鱗鍛成的劍,最好是用那條龍的心頭血來祭煉。心頭血只會比鱗片更難取。那時鑄劍師輕嘆一口氣,說果然,世事難全。
很難么?葉灼記得拔鱗時那條龍看著自己的目光,死死地釘在他身上,像被背叛一般的恨。他就知道,那條龍一定還會來找自己。就像他一定會去找云相奚。
有恨,長進起來一定很快。葉灼始終等著這條龍找到自己的那一天。
后來,劍真的鍛成了。
葉灼的手指撫過它的劍名,它叫“無我”,可是作為劍的主人,他似乎還沒有做到這兩個字。若真到了無我之境,他就不會在這里擦拭著本命劍,然后想起十年間、二十年間的一切事。每一件事都和劍有關。
其實第一次握住劍,不是云相奚教他。是某個遍山青綠的春日,靈葉把懷袖劍抽出來,她給他看劍身上那些透亮的色澤,在日光下,它們依次變幻。
為什么非要是劍?
在幻云崖,撲面就是蕭肅的劍風。內視經脈,一副劍意蘊成的根骨。有人說,這是天意已經為你選過。劍就是最好的兵器,這世上的人只有用不了劍的和用不好劍的,而沒有不想用劍的。其實不然,用好了都一樣,都可以sharen。
而sharen的東西,說到底又有什么分別。折花枝也可以為劍,擲棋子也可以為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