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姜揪起一棵草塞進鹿崽嘴里,鹿崽嚼了嚼,一下子咽進去了。
又看六宮主,聆冥沒再隱身,站在一棵剛種好的樹下,摘了樹上一顆果子端詳,離淵看過去的時候,她正對著那果子咬下一口。
沈掌門、藺宗主和微生宮主在另一邊,身為道修,沈靜真對風水之道頗有造詣,正在一起商議這坡上的地形草木。
像是尋常的一天。種樹在微雪宮也是尋常事了。
這里面,有人和上清山劃清了界限,有人在今天洗雪了滿門的仇恨,有些人滌清了天地間的一些污濁。然后,繼續活著。
該死的人死了。
無患死了,太清死了,玉閣死了,還有很多曾經沾滿鮮血造下冤孽的人也死了。那些事因死而起,似乎也因死而結束。
大仇得報,聽起來,好像就如釋重負,重獲新生,從此就花團錦簇了。
離淵試想,如果自己是他們,會不會覺得很高興?
好像也沒有多高興,只是心中驀地安靜了,只是終于可以靜靜地思念那些死去的人。新的一天來了。
他們又能用原本的名字,又能去做原本該做的事了。可是原來的名字,也許已經很陌生了。
他又想,葉灼呢?
等到有一天,云相奚也死了。那以后的葉灼,以后會做什么,又會想做什么?
他就問了。葉灼說,練劍。
真不出意料。
“那以后,我帶你回龍界看看吧。”
這樣的提議,葉灼其實未應過。在坡頂,秋風拂過他的衣擺。離淵總覺得他會與風同去。
其實,是會如此。其它人的恩怨在人間界終會了結,葉灼的恩怨卻已經不在此間。他不會在此停留,也從未想過自己終會停留何處。
微生弦忽然神神秘秘登上坡頂。
“給你們看個東西。”他說著,拎出兩枚陰陽雙魚的令牌。
葉灼將那令牌翻過來。黑色的令牌背后刻著兩個字:“窮通”,白色的也刻了字:“瓊府”。
“果然。”葉灼道。
“吟夜觀主生前托了弟子把這個轉交給我,要我帶話給你。他說他一生錯算天機,晦暗不明之事太多,連自己都不知道這一生sharen救人究竟何為,最后年壽不永,亦是咎由自取。窮通觀弟子號稱通曉天機,在凡間招搖撞騙,取財多年,遍開瓊府粥鋪,救濟窮困,雖不足償,終究也算功德一份。”
“然而功是功,過是過,恩是恩,怨是怨,終究不能絲毫相抵。他和你之間,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