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還點了亦縝名字,劍宗二長老在一旁聽得真是心有戚戚焉。轉眼看了看身邊如松如竹,已經比自己還高的徒弟,這才長出一口氣。
他一輩子也就這一個徒弟,死人堆里打小撿來的,雖然沒怎么教導過。設身處地,如果遭遇這一切的是亦縝,真是心如刀割,主宗做事,怎么這般豬狗不如。
葉灼原本靜觀事變,此時適時開口:“觀火洞十九刺客,似乎亦是被玉閣真人控制神魂,煉做傀儡。”
“玉閣!你那神魂功法所從何來?”沈靜真逼視玉閣,“我界天道所限,向來難修神魂法!你之功法是否是上界得來?你們與仙界到底交易了什么?”
沈靜真咄咄逼人,但終究不忍傷沈心閣身體,一切質問,也就是聲音大一點罷了,玉閣并無多少窘迫之色。
“貴徒天資卓異,城府深沉,此番是老夫棋差一著。但我宗行事,就如方才所說,皆是不得不為。”玉閣抬眼,看所有人,“若是登仙路斷,長生夢醒,想來諸君亦是不愿吧。”
沈靜真大笑:“果然如此!話已至此,你不妨把話說得更明白些!仙界許你宗飛升,你宗又許仙界什么?那都是人界血肉,蒼生命脈!”
玉閣不言,重新掐訣,繼續彌合界域。看來玉閣真人脫逃無望,已是鐵了心將自己連同所有人留在鬼界,也是破釜沉舟要舍棄自己本體,在沈心閣身體里待一生一世了。
“師父,何必動氣。再出掌,殺了我吧。”沈心閣微微笑。
“我與師父一世師徒緣分,已無遺憾。心閣一切行事,不論年歲,皆出自本心,今日一切,當年也早有料想。師父,你殺了我,我死得其所,你俯仰無愧。”
現在神魂相連,生則同生,死則同死,一掌殺了他,他和玉閣一起魂飛魄消,主宗真人六死其四,大勢已去,再也掀不起什么風浪。
沈心閣自封心智之時,等的就是這一天——像這樣把一切都大白于天下,帶著那蠅營狗茍,窺伺鴻蒙之輩一起死的那一天。
今天,眾人拿著上清山的把柄被困鬼界,天賜良機,玉閣附身于他,興風作浪,此為天時。
玉閣為彌合界障,三魂俱至,又消耗大半神魂力量,被他反制,此為地利。
微生宮主出言激玉閣使出全力,葉二宮主重提他年舊事,師父也步步緊逼,眾目睽睽下問出上清山與仙界的勾連,勉強也算個人和。
至于為何“勉強”,沈心閣想,也許是六歲的他,修為還不夠,心計還不夠多,斗不過當年勢強力盛的老狐貍,做到最好,也就只是帶著玉閣一起玉石俱焚,注定要師父傷心了吧。
想到師父老無所依,甚至最后無人扶靈的情形,沈心閣就覺得非常傷心。
而他死了,他的好朋友葉道友可能也會覺得有點傷心,這不無可能。
但他還是要催促師父殺了他,了結這一切。
沈靜真閉上眼睛,像是要掩蓋滿目猩紅。一世師徒,豈是那樣容易了斷死生?
“你師父下不了手。”葉灼的聲音淡淡響起,“我來殺你,如何?”
“?”
現在沈心閣覺得更傷心了。
沈心閣看向葉灼,像是要哭了。
如此神情,看著又像回到六歲。
離淵靜靜看著,這小孩,讓師父來殺自己,還能扮得大義凜然甘愿受之,葉灼說要殺他,怎么就變成如此委屈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