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云相奚在看她。
一霎那燈火闌珊,人聲都在很遠的地方,靈葉看著云相奚,向他走去。
其實她常常這樣向云相奚走去,走到他面前,或跟上他的腳步。最后她累了,停下了,云相奚依然往前走,他不會等任何人。
這么多年,你愛著的究竟是什么?水中的月亮,遙不可及的幻影,還是說,只是你自己心中的妄念?
“我要走了。”她對云相奚說。
“我知道。”云相奚道。
靈葉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么。可是,又有什么可以說的呢?
今天的云相奚好像有哪里不一樣。從前的云相奚不會來到中秋夜宴,也不會在夜色闌珊中等她回頭。
“你怎么了?”忽然,她道。
云相奚看著他,目光平靜如秋水。
靈葉忽然感到周身氣息的波動,她困惑地看著他,朝他走了一步:“……你在做什么?”
幻劍山莊的老莊主在弟子簇擁之中忽地抬起頭:“相奚?”
月下,云相濯驀然回身,他朝云相奚的方向跑去。
“……相奚?”靈葉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她伸出手,似乎想握他的手腕,探他的脈門,卻被劍鞘擋住。
“稍待。”云相奚淡淡道。
老莊主早已飛身落下,面有焦急,卻只是在不遠處站定。云相奚的事情,他人向來無法置喙。
近乎僵持的一幕,任何人都嗅出不同尋常的氣息,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只有云相濯跑到云相奚面前,快到的時候他踉蹌了一步,云相奚俯身,扶穩了他的肩膀,又伸手理了理他微亂的額發,壓平衣襟的領口。
云相濯睜大了眼睛,抬頭望著他。
“無事。”云相奚道。
無事?
大殿之上,那種氣息終于到了真實可感的地步,陰云籠罩四野,一層一層壓下來,一層一層往下落,如天地之陷,如玉山之崩。
這樣的變動,連天地氣息都為之翻涌,明月不知何時被陰云所遮,空曠的悲風吹過幻云崖。
——云相奚身上的修為、境界,正在一層、又一層地跌落。
先前眾人沒有明確感知,只是似是而非的直覺,那是因為——他先前的境界遠遠高過所有人,以至于連跌落都無法被人看到,直到就這樣一層層向下,到他們所能感知的境界——從人仙境界朝渡劫落去。
他的面容如此平靜,他的身形依舊如積石列松般挺拔。
他沒有走火入魔。他亦沒有受雷擊天殛。那就只有一種解釋——是他自己,散去自己全身的修為。
渡劫巔峰,渡劫后期,渡劫中期,渡劫初期。
合體期。繼續往下跌落。現在連在場所有弟子都清晰感受到那種變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