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出租車停下,砰一聲,車門關上,出租車重新起步。
路邊恰好有一棵銀杏樹,下車的寧也扶住寬厚的樹干,勉強站穩。
空氣之中仿佛還殘留著出租車難聞的汽車尾氣,胃里的酒精與涌入鼻腔的氣味混合,讓他感覺一陣惡心。
晚上喝了幾杯?
寧也沒數得太清楚,約莫快有一瓶紅酒的量。
紅酒的酒勁在后頭,這會兒后勁上來,寧也腦袋發暈,腳步也變得有些虛浮。
他扶著樹干,在寒夜種吹了一小會兒冷風,反胃的感覺消散一點了,才站直身體,緩慢往居民樓走去。
寧也不怎么喝酒,不過他酒量還可以,并不容易醉。
這一點大約是隨了父親。
他的父親以前經常應酬,經常帶著一聲酒氣回來,但他沒怎么見過父親喝醉。
其實現在,寧也還是挺希望自己喝醉。
喝醉的時候,人就不會清醒,人不這么清醒,心就不會這么沉重。
他討厭應酬的場合,討厭虛與委蛇的飯局,更討厭自己變成那種為了生存而參與進這些場合里的人。
原來做違心的事情,會這么難受。
從路口到居民樓,再從一樓到五樓,寧也虛浮的腳步像是忽然被釘在最后一節水泥臺階上,動彈不得。
身體里的酒精裹挾著神經末梢,大腦短暫發麻空白。
他很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喝醉了,以至于他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裴序。
仍纏著夏天蜘蛛網和蚊蟲的聲控燈在冬夜的樓道上方散發著昏白的光。
這樣不夠明亮的光線里,寧也看到裴序站在他家門口,落下的影子連同身旁那個行李箱的影子一起,傾斜覆蓋住窄短的過道。
折痕極深的眼皮冷冷掀著,眸光定在他身上。
這個眼神,和微微抿著的略帶點不悅的唇,讓寧也瞬時確認,眼前的裴序是真實的,不是酒后的幻覺。
寧也扶著樓梯扶手的手漸漸往下收回,腳步站定,視線不自覺朝自己另只手里拿著的東西掠過,涌上半分莫名的心虛,稍稍將東西往身后藏了一下。
是一個牛皮文件袋,里面裝著蔣哥給他的續約合同。
寧也動作不明顯,裴序暫時沒注意到,只眉頭微蹙,不大高興般出聲:“為什么不接電話,手機是擺設嗎?”
聞言,寧也恍了一下神,后知后覺地伸手探進外套口袋,摸到手機拿出來,按了一下,黑屏,按不亮。
估計是沒電自動關機了。
用了好幾年的手機,電池狀態早就不好,電量續航很差,經常自動關機。
寧也將手機放回到口袋里,輕輕滾動喉結,坦誠說:“沒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