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關外正經守軍,sharen且是常事兒,何況打幾個巴掌了,裴錚臉頰當即就腫了起來,嘴角淌血,趴在那里,再不能動。
五步開外,站著卑躬屈膝的瓜州縣太爺,那是裴老爺的摯友,生死之交,少時更有托妻寄子的情誼。如今也是告密州府,檢舉裴錚意欲謀逆,妄圖上京行刺貴人的卑賤小人。
消息傳回裴府,裴老爺悲憤難抑,偏瓜州縣太爺又來探望,待謝居浥領著人趕到,瓜州太爺已帶著衙役離去,裴老爺被一條白綾,高懸于裴府正廳,后頭掛著州府頒下的嘉獎牌匾,‘為善樂’三個燙金的大字,映著天光,更覺熠熠生輝。
裴老爺還未下葬,知府衙門便來人抄家,公文上有裴錚親手畫的押,他認罪伏法,定了個謀逆的大過,謝家拿一千兩銀子,才保住了謝居瀾的墳頭,沒叫那群喪良心的掘墳鞭尸。
謝夫人本就因大姑娘的事兒哭壞了身子,又聞女婿落獄,裴家遭難,一口氣沒提上來,也魂歸西天。萬幸還有謝老爺強撐著身子,料理兩家后事,又拿銀錢出來打點,一番討價還價,謝家拿四萬兩銀子出來,便能贖回裴錚的性命。
“二侄女,這可是伯伯好容易和知府大人討來的恩典,四萬兩買條人命,可忒值了。”縣太爺別有所指,“有些時候,別說是四萬兩了,就是十萬兩,二十萬兩,有錢還沒處去買呢?”
他點的是謝居瀾命喪京都的事情,也有威脅之意,不拿四萬兩,可就保不齊裴錚也和她短命的姐姐一樣,慘死在外頭。
謝居浥提了兩口氣,才強擠出一絲笑,客客氣氣道:“容我回去再想想,籌錢也得些時日不是?”
聽見她要籌錢,縣太爺臉上才見了喜色,還有心思擺手安慰:“不著急,四萬兩是大了點兒,換做旁人家,也是難辦,只是……”他湊近了,連說話吐出的氣息都是臭的,“裴家那小子恨不得命都給你那姐姐,更何況銀子呢?”
縣太爺直起身子,板正了官服:“你還年輕,有不知道的,只去問問你父親,能做馬匹買賣的,沒點兒本事,可不成。”
馬匹在行軍打仗里也使得,手里有好貨,價錢這些還不是賣家張張嘴,便有四面八方求著把銀子送上門。四萬兩,可別說他黑心不照顧老交情,五千兩孝敬知府大人,還能給一大兩小三條狗留些骨頭呢。
四萬兩可真不少,謝居浥盤遍了家里賬上的銀子,也湊不齊,后來實在沒法子,死當了自己的那枚平安扣,才兌出三萬兩來,賄賂了瓜州縣太爺,接回裴錚,剩下的結清兩府丫鬟長工們的工錢,也就所剩無幾了。
誰知,裴錚出來,又滿身的求生之志,謝老爺滿意點頭,當夜就在謝夫人墓前自戕,隨夫人而去。困頓艱澀,謝居浥手上連買一副好棺槨的銀子都拿不出。
“沒錢就沒錢的葬,活著的人先活,等日后,我回來給爹磕頭?!彼没钪瑹o論如何,他都得活著走出去,要殺的人還沒殺,要報的仇也沒報。
“你還去京都?”謝居浥哭著問他。
“我就是死,也得到了那兒,帶著那些個害她的一起下地獄?!迸徨P平靜的說出這些話,無論是妻子父親的死,還是岳父母的身故,什么都不能叫他脆弱的掉下眼淚。
來年春,正是瓜苗吐新蕾,瓜州縣是種甜瓜的好地方,謝家的地賣給了別人,可別人拿著也是要做這樁買賣的,裴家的馬場賣給了別人,一樣也要往關內關外走動。
縣太爺收銀子收到手軟,又要接受朝廷頒發的嘉獎,又要到知府衙門叩頭,謝上峰的知遇之恩,好不忙碌,自然放松了對那兩只淋了雨的小斑鳩的看管。
裴錚和謝居浥二人,揣著伍鏢頭還回來的一百兩銀子,趕著夜色,出了瓜州縣,一路向東,直奔云中府,裴家那位修仙的老舅爺,現就在云中落腳,老舅爺道號一行,關內關外都有美名,尤其是卜卦看相一類,求子求財,無一不靈。
時年秋,裴錚在一行道長的照料下養好了身子,他披上道袍,鶴發童顏,頗有書里寫的老神仙模樣。
“好俊的人品,不愧是老道我的孫兒?!币恍械篱L不吝夸獎,只是他老人家自知大限將至,才說兩句話,便一個勁兒地咳嗽起來。
這半年來,一行道長給他們二人謀劃了算計,以身入局,查出禍首,叫他家破人亡,也嘗嘗千刀萬剮的滋味才好。
“只是,憑白污了您的好名聲。”裴錚心下愧疚,不好意思道。
一行道長倒是看的通透:“嗐,什么名聲不名聲的?老子我修的是隨行而行,欺負了咱,有仇就報,窩窩囊囊,憋出病來怎么辦?也是老子上年紀了,身子不中用,要不然,爺爺親自替你走一趟,殺他滿門,才好在世間說一句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