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在報警器的蜂鳴中被趕出電梯,刺耳的警報戛然而止,其他人的表情越發耐人尋味。
還說不是你超重!
“都說不是我啊!”白毛凄厲哀嚎,眼看電梯門在自己面前合攏。很難說有沒有表演的成分在,但是親眼看見五條倒霉,夏油杰臉色好了許多,走進七海家大門時已經可以禮貌的向男女主人點頭致意,甚至主動要求看看分紅協議。
白來的錢,為什么不要!
泉用家庭打印機打了份初稿,連同委托書一并遞給他,那本坂口安吾拿了一路的雜志墊在最底下。仔細確認自身利益的夏油杰順便就看到加了baozha效果的宣傳語《平成異能學院捕物帳》最終話。
他當然還沒有看到最終話,否則就不會表現得如此尷尬了。或許前半段主人公的描寫中還有部分夏油杰這個人的側影存在,但到了最后一章,就是無數個迷茫失途少年的集合。五條悟追上來朝小林泉發了好大一陣牢騷,等他說到盡興,回頭就見夏油杰站在廚房與客廳的連接處看書看到入迷。
為什么呢?如果不把憤怒傾瀉在對年輕咒術師抱有惡意的普通人身上,自己該去憎恨誰?
“我要知道這部小說具體的作者是誰,我必須知道。”他抬起頭,鳳眼里隱隱透出猩紅。五條悟分別指了指在場四個人:“第五卷
是泉小姐的大作,前面那四卷則由這三位合作完成。”
“所以……”他特別討人嫌的看著港口勢力,“你們誰是墮落者,誰是狗?”
夏油杰沒搭理他的插科打諢,他攏著那本雜志走到小林泉面前:“請您告訴我,為什么?”
“可我不是早就已經講答案揭示給你看過了?夏油先生,在筑波,在京都,在橫濱的紅燈區……枷鎖與壓迫無處不在。有錯的并非天賜的才能,也不是天生的容貌,有錯的是逼迫人不墮落就活不下去的壞秩序。為什么山里的村人會去虐待兩個手無寸鐵的女童?為什么沒有人告訴過他們這種事不可以去做,如果做了必將面臨嚴峻懲罰?為什么一個私人機構可以肆意揮霍未成年人的勞動力?為什么法律與執法機構在這種時候就跟瞎了聾了一樣?同樣是偷逃稅款,為什么掌握了全國百分之九十八財富的財閥就可以用‘合理避稅’來解釋自己的行為,而那些緊系著全家生存命脈的小店鋪就只能認命破產?同樣的功勞得不到同樣的褒獎,同樣的過錯也得不到同樣的懲罰,同一階層內部向上的通道已經被堵死了,資源就那么多,如果不吞噬別人就會被別人吞噬,為了活下去,為了爭奪更多生存資源,人會變得越來越壞……這是人想要讓自己變壞嗎?世上的人本就有好壞,好的制度將壞人摒棄在執政群體之外,壞的制度剛好與之相反,想要改變不公平的現狀,該做的難道不是改變現有的壞秩序!”
在七海建人平靜的目光里,泉抽出從未在家里使用過的配槍,揚手抵在夏油杰喉結上,五條悟在旁邊緊張得要死:“我說你手可千萬別抖啊!剛才不還好好的么?好好談不是用槍談的吧!先把保險恢復了行不行?”
“夏油先生,如果沒有二連三的死亡,如果沒有親眼目睹那場虐待,你還會向一群根本就不認識的舉起屠刀嗎?”小林泉握槍的手當然不會抖,就像她的行事作風一樣,槍口冰冷且穩定。夏油杰完全沒有要害被人拿捏的自覺,他就那樣毫無反抗之意的站著,紫色鳳眼里滿是痛苦:“所以,我恨錯了人,也殺錯了人。”
“恨沒恨錯我不好說,但你殺親的行為我個人是絕對不能接受的。就算再有理由,只要不是雙親不慈在先,做子女的無論如何也不能這么做。假設這種行為都能被原諒,那么世界上還有什么罪責是不可以逃避懲罰的呢?”
她向后退了半步,照著夏油杰右肩果斷扣下扳機。
青年悶哼一聲,疼痛讓他冷汗淋漓。沒有人說話,因為小林泉是對的。擊穿道德底線的行為不能被原諒,活人也不能替死人大包大攬說出“原諒”二字。
“我帶杰去包扎,有急救箱嗎。”
五條悟收起笑臉,他知道自己完全可以攔下小林泉開槍的動作,但他沒有這么做。因為夏油……確實欠教訓。
七海建人嘆了口氣:“跟我來,我帶前輩去。”
妻子槍法挺好的,白皙柔軟的手指映著玄黑冷澀的金屬,有一種別樣的反差美。泉留了不少情面給夏油前輩,她沒有瞄著額頭或是其他要害開槍。只是條胳膊,還是穿透傷,以咒術師的身體素質最多半個月便可痊愈。況且就夏油杰本人而言,挨上這一槍或許還能讓他心里好受些雖然罪無可赦,但已領下懲罰,往后無盡的歲月里更該為自己當初的行為負起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