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底蘊之豐厚,可見一斑。
倘若師杭未離此處,定然痛心欲死。當兵的大多出身草莽,連字都不識,根本不曉得這類收藏何等貴重。金銀皆俗,唯有歷過歲月沉淀之物方顯清貴。數百年來,歷代師家人苦心孤詣,尤其是被雨水浸shi的孤本和名家畫卷,價值連城都說得太輕了。
可惜,現在掌控此處的人是孟開平。他根本不稀罕這些泛著墨臭的物件,只是用損招逼人現身罷了。眼下看來,這府里當真逃空了。
甫一進來,他便著人將后院里里外外搜了一通,可惜連半個人影都沒搜到。孟開平千算萬算卻沒算到這個結果,畢竟破城的那一刻,他已吩咐人快馬加鞭圍了總管府。即便如此,居然還是遲了一步。
孟開平不相信一個久居深閨的小丫頭和一個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能有這樣的深謀遠慮。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們的爹娘早早為他們留了后路。
思及此,孟開平不禁冷笑一聲。
枉他敬重那師伯彥舍身為公,原來他也并非全然拋灑得下,原來他也是有私心的。
沈周成摸不清狀況,又不敢貿然開口詢問,只得陪孟開平在雨中靜立了好半晌。直到他甲胄里側都被雨水浸透了,方才見孟開平轉身,面色陰沉道:“師家有位小姐,去,把她給老子抓回來?!?/p>
說罷,他似乎覺得不夠鄭重,接著吩咐道:“賞百金,邑千戶?!?/p>
這樣重的籌碼,沈周成十分意外。白日里,他親見孟開平為師伯彥夫婦收尸,還下令將兩人合葬,想來也是感佩敬重的。怎么眼下又不肯放過師家小姐了?
他猶豫片刻還是進言道:“將軍,依末將之見,得饒人處且饒人。聽聞這師伯彥膝下只一子一女,幼子年方五歲,何必趕盡殺絕呢?”
見孟開平依舊面色不愉,他又勸道:“至于那位小姐,一介弱質女流罷了。如今城中正亂,便是她僥幸逃出去,恐怕也……”
“恐怕什么?”聽到此處,孟開平側首看向他,竟微微笑了,“若人已經被弄死了,那就把她的尸身拖回來?!?/p>
沈周成一下被噎住了。見他神情不似玩笑,只怕是心意已決,便嘆了口氣道:“末將領命。不過深閨女子,外人總不得見,不知這位師小姐生得是何模樣?末將好著人去尋……”
聞言,孟開平根本懶得廢話了。他抬步便越過沈周成,徑直出了府門。
沈周成也不多問,亦步亦趨地侍候他上馬。直到走前,孟開平才深深地瞥了他一眼,眸光如炬。
“沈周成,別跟我裝傻充愣。她生得如何,你不是早就得見了?”
說罷,他一夾馬腹,黑色駿馬眨眼間便風馳電掣般沖出。沈周成立于檐下,遙望孟開平遠去的身影,不由暗暗替那位師小姐喊了句冤。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盼只盼,這正是一段天定良緣,而非紅塵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