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不高興。”聞人律的聲音難得含糊,仿佛齒間粘了什么糯嘰嘰的食物,
張不開嘴。洛城注視著他消沉的雙眼,
忍不住伸手把他額前的頭發(fā)撥開,又順便捏了捏他的臉頰肉:“既然沒有不高興,那為什么躺在這里?著涼了怎么辦?”
聞人律靜靜地望過來,也沒計(jì)較他揩油的舉動,
只被子一晃,下面的手掌翹了翹:“……你不是給我拿毯子來了嘛。”
罕見他這樣憨態(tài)可掬的模樣,洛城的喉結(jié)不由滑動一下,
又往前湊了湊:“我發(fā)現(xiàn)……你跟你媽媽很像耶,都是一模一樣的別扭?!?/p>
聞人律的眼簾遲緩地眨一下,
慢慢撇開臉,
語調(diào)消沉:“像嗎?我覺得一點(diǎn)兒也不像。”
他清晰而瑩白的下頜宛如一把骨刀,在燈光下散發(fā)著白蒙蒙的光。洛城克制住想要伸手撫摸的欲望,輕聲問:“怎么不像?”
“你沒注意到嗎?萊拉和丹尼爾都踢足球——媽媽讀書時也是踢球的,她踢校隊(duì),還是副隊(duì)長。我以為我像她,
初中的時候,我也去踢球??砂雮€學(xué)期下來,一無所獲……我完全沒有這個天賦。應(yīng)該說,
我沒有任何運(yùn)動項(xiàng)目的天賦,再怎么苦練,也只是個普通水平……我根本,一點(diǎn)兒也不像她。”
他突然變得喋喋不休,大概是喝多了酒,借著醉意把那些不見天日的委屈全部傾倒出來:對父親的厭惡加重了對母親的極度向往。長大一些后,他竭盡所能地追尋母親的蹤跡,跟外公打探媽媽是個怎樣的人,并照著軌跡一一踐行。最后卻絕望地發(fā)現(xiàn),自己跟媽媽完全是南轅北轍的兩個人。
他身上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媽媽的基因。不管是相貌、還是天賦……這是否就是媽媽拋棄自己的原因?
“當(dāng)年我出生之后,媽媽立即提出離婚。一開始,她想過帶我走……但半歲之后,她再見到我,敏姨說,她驚訝地愣了足足十來秒——我跟我爸長得那么、那么像,像到僅需一眼,就能看出我是他的小孩?!?/p>
“……從那之后,媽媽再也沒有來看過我?!?/p>
被母親拋棄的痛苦像一張網(wǎng),將他牢牢禁錮其中,三十年來無法掙脫。這樣的夢魘一直跟隨著他,從幼兒直到成年,至今如影隨形。
在這清冷的夜中,聞人律昏昏沉沉地看著頭頂昏黃的燈,忍不住顫抖地深吸一口氣,難受地閉上眼……突然,身邊湊來一個熱源,貼住他。他下意識扭過頭,眼簾怔忡抬起——洛城面露惻隱,靜靜地躺在身旁,疼惜的視線像一束光,溫暖地籠罩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