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感覺到他的手掌覆上了她的背脊,他輕拍著她的背,哼著什么歌,好像是每一個看不見星星的夜晚電視里會傳出的旋律,然后就會變成五顏六色,對,五顏六色。
“好像快上課了。”旋律驟停。
話音未落那警笛般的刺耳的狹長的針似的鈴響貫徹了一整個無盡的走廊,霎時所有在跳繩的、背課文的、跳房子的、編花繩的、紅的、藍的、活的、響的、有的一切都鉆進了教室里,整整齊齊地讀著“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他要走了,因果不放他走,她恐慌地說“媽媽來找我了”,也不敢回頭,怕那張人身虎臉會突然出現,可他淡淡的,風把他剪得很短很短的頭發吹翹了起來,因果看他微微地笑了,他小時候笑過嗎?不知道了,不記得了,可是他現在笑了。
“她不會再來找你了。”
然后牽起了她的手,在第二遍緩緩緩慢的快要死掉的鈴聲之中,開始雜亂的“何當金絡腦,快走踏清秋”混著他含糊的哼歌“用■■和智○做我的船槳,搖著■■■駛向遠方”。
因果聞到熟悉的香味。
她動了動睫毛,眼皮太沉重了,扒開的縫隙也被眼淚像膠水似的黏在了一起。但是聲音越來越清晰,也是越來越近,熟悉的旋律與越發清晰的哼唱蒞臨她耳邊,“當你——醒來——千萬別告訴別人,我正搖著月亮船在銀河上遠航……”
她聽到自己腸子蠕動的聲音。
縫隙之中窺見他仍然漂亮的那雙手,被她毀得更好看了。
包裹著酥脆外皮與油的不知什么肉被他夾在筷子里戳進因果微張的嘴唇,她感到饑餓,微微咀嚼著,她沒有眼淚可流了,但她還會笑,但是這里就應該笑啊因果,太美味了。
“我沒有騙你啊,因果,”他垂眸,“現在才是你第一次嘗到白阿姨的味道。”
那之前那次難吃的肉是什么呢?
他自然回答不了她無法問出的問題。
好像有什么冷得像他一樣的東西鉆進了皮膚底下,溜進了靜脈里,眼皮更沉了,她微微顫動手指,像是植物人告訴家人她還活著似的,但他見了,卻是握上她的手指,按在了床上,說“噓”。
啊,他終于放她死了。
她合上了縫隙,希望不會很痛,如果能在夢里坐一次超大的摩天輪就好了。
咽下去了,這次終于咽下去了。
她墜進了他的懷里,沒有天旋地轉,只有他的手撫摸上她蒼白的臉頰,她清楚地感知東南西北,而后慢慢地散開,直到再也沒有東南西北。
“現在換我扮演母親了。”
因果,來玩過家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