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勉?”那王嬸嗤笑一聲,“勤勉若是有用,個個都高中狀元哩!你也是傻,不為自個考慮,還不為兒女考慮?言蹊還小,語遲可都七歲了,再過幾年就該議親。”
王嬸的聲音愈發刺耳:“你一個寡婦帶著雙兒女,辛苦刺繡一年才賺幾個鐵錢?都要供個不成器的讀書人,將來拿什么給語遲置辦嫁妝?”
院中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想必是嫂嫂裴妍在揉弄裙擺這是她緊張時的小動作。
過了會兒,裴妍開口說話了。
“王嬸好意心領了,北顧既選了讀書這條路,我這個做嫂嫂的,不管支撐不支撐得起,都斷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你呀!”王嬸恨鐵不成鋼地嘆氣,“遲早要被這書呆子拖累死!語遲多好的丫頭,若是”
“吱呀——”
陸北顧推開了門。
院內的王嬸手里還攥著些從串錢線上摳出來的鐵錢,臉上尷尬之色一閃而過。
“娘親。”小侄女從陸北顧身旁溜走,撲到裴妍的大腿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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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早要被這書呆子拖累死
裴妍一襲素色襦裙,發間只簪一支木釵。
見了陸北顧,眼中瞬間盈滿驚喜,卻又迅速蒙上一層憂色:“你額頭怎么了?”
陸北顧摸了摸結痂的傷口,輕描淡寫道:“走路讀書不慎磕的,不妨事。”
“陸家郎君回來了?”
王嬸訕笑著起身:“正好,這個月的錢也給完裴娘子了,我這家里還燉著湯呢,得回去看看”
待院門關上,裴妍立刻拉著他坐下,打來清水為他擦拭傷口邊緣的灰土。
她指尖微涼,動作卻輕柔得像拂過花瓣的春風。
陸北顧低下頭,卻看到了院子里石桌上的鐵錢和賬簿。
蜀地極缺銅錢,而鐵錢不僅笨重又需要折價,所以對于老百姓來講,日常交易能用鐵錢都用鐵錢,是舍不得花銅錢的當然,商家的想法普遍就都反過來了。
嫂嫂平日里要做三份活計,白天天不亮就去山里摘草藥,上午回來去溪邊給人漿洗衣物,下午則做些刺繡。
賬簿上明明白白地寫著,進山要交多少文錢,漿洗衣物皂角花費幾何,給刺繡的牙人又分了多少。
喔,那個王嬸就是鎮上的牙人,每個月要從嫂嫂的刺繡收入里抽兩成出來,否則即便手藝再巧,刺繡品也賣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