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時間點,恰好是收鹽稅的時候。鹽稅,是當時朝廷財政收入的第一大稅種。
“但鹽稅這個東西,收多收少可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下面的官員,不一定會乖乖地把這筆錢交出來,他們在賬冊上做做手腳,只要不是太過分,也很難查得出來,畢竟那是古代,信息不通暢。
“所以,鹽稅能收多少,其實取決于去收鹽稅的人有沒有足夠的威望,或者能不能與這些官員進行足夠的利益交換。
“嚴首輔是嚴黨的頭子,派去的人威望自然是夠的。但還是那句話,哪怕你是嚴黨的頭子,也得給大家分潤足夠的利益,否則大家為什么聽你的?給足了好處,鹽稅才能多收,底下的官員才愿意把原本截留在手里的錢全都摳出來給你。
“你想想,什么東西非常值錢,同時又屬于是‘寅吃卯糧’的性質,可以快速變現?”
李鴻運很快醒悟過來:“土地!
“毀堤淹賊之后,會有大量的良田被淹,而一旦被淹,這些田地就不再值錢了,那些官員就可以勾結土豪劣紳和有錢的商人,逼得農戶以很低的價格出售。
“這樣一來,就等于是借著天災,對這些農戶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掠奪。
“貪官、豪紳和富商在嚴茂青的幫助下得了土地,占了這么大的便宜,自然也要有所表示,要想方設法地籌措銀子,把原本截留的那部分鹽稅全都交上去!
“這樣一來,嚴首輔成功地收上來一大筆鹽稅,充實了國庫,皇帝一高興,他的首輔位置也就保住了”
說到這里,李鴻運不由得脊背發涼。
因為說了這么多,其實就是兩個字:吃人!
嚴首輔要錢,錢怎么來?自己的黨羽動不得,那么自然只能想辦法從老百姓手里摳錢。老百姓沒有錢,但有地,可他們又不愿意賤賣田地。
那就把地淹了,賤賣給富豪商賈,這一輪周轉下來,不就有錢了嗎?
但緊接著,李鴻運又想到了新的問題。
“可是,毀堤的事可是重罪,他就不怕皇帝一生氣,把他斬了?”
楚歌微微搖頭:“為什么你覺得皇帝會知道這件事?
“此時本就是雨季,水位暴漲,本來就有決口的危險,只要沒人發現異樣,或者沒人能上奏皇帝,那就不是人禍,而是天災。天災這種事情,誰能怪到嚴茂青的頭上?
“退一萬步說,就算事情敗露,皇帝知道了,你覺得最后背鍋的人,會是嚴首輔嗎?會是林總督嗎?
“你覺得嚴首輔為什么送密信而不是直接下令?你覺得林總督會傻到自己親自去辦這件事情嗎?
“對他們這種地位的人來說,找一個背鍋的何其容易?
“到時候只要把鍋一推,殺個地位較高的替罪羊不就行了?
“嚴首輔剛給皇帝收了那么多的鹽稅,立了這么大的功勞,體現出了如此強大的辦事能力,嚴黨上下更是吃得腦滿腸肥,團結一心,你覺得這種情況下,皇帝就算覺得這事有貓膩,他又能查得動嗎?他硬要查嚴閣老,就不怕天下百官都傷了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