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絲微不可察的冰涼水汽滲進嘴里,聊勝于無。
微風鉆進他襤褸的軍服,直透骨髓。
他哆嗦了一下,更深地把佝僂的身子往殘破的垛口后面縮了縮。
抬眼望去,灰蒙蒙的天地盡頭,是敵軍連綿起伏的營盤。
圍城,半個月了。
城里的糧早斷了,水也快喝光。
就在這時,那味道飄來。
起初只是一縷,極其微弱,像一根極細的絲線,輕輕搔刮了嗅覺。
李老栓舔露珠的動作猛地頓住,渾濁的眼珠費力地轉動著。
那味道絲絲縷縷纏繞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濃郁。
霸道地穿透了冰冷的空氣。
是油脂被烈火烘烤后散發出,令人瘋狂的焦香。
是肉!是帶著血氣的肉被放在火上炙烤的香氣。
他干裂的嘴唇不由自主地翕動了一下,仿佛想捕捉住那虛無縹緲的氣味。
圍城以來,他早已習慣腹中那種無邊無際的饑餓感。
可這肉香,卻像一把滾燙的鉤子,狠狠鉤住了早已麻木的內臟。
沉悶的“咕嚕”聲,在死寂的城墻上顯得格外刺耳。
不止是他。
城墻上,所有的守軍像一群被驚動的野狼,陸陸續續抬起了頭。
一張張灰敗枯槁的臉,眼窩深陷,顴骨高聳,嘴唇干裂翻卷。
他們黯淡無光的眼睛,此刻卻像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
齊刷刷地投向同一個方向——城外敵軍大營。
營盤深處,靠近城墻的方向。
幾堆巨大的篝火沖天而起,在鉛灰色的天幕下異常刺眼。
跳躍的火焰貪婪地舔舐著空氣,扭曲著升騰的熱浪。
火光映照下,景象清晰地殘忍。
幾根粗大的木架子上,赫然串著幾只剝皮洗凈的肥羊。
整只的羊!
羊身被烤得金黃發亮,滋滋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