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行拿起鋼筆,在需要簽字的文件上利落地落下自己的名字,力道透紙背。
……
孫浩根本沒回車間。
廠區后邊。
穿過一片堆滿廢棄零件和銹鐵皮的荒地,再拐兩個彎。
就是廢品站的后巷。
說來也巧,如果后巷一直往里走,還是雪糕廠的后門呢。
而后巷里,有一扇不起眼的、常年掛著油膩黑布簾的小門后面,是另一番天地。
空氣中混雜著劣質煤煙、常年不散的泔水餿味。
還有一種更隱秘的、屬于地下賭坊的渾濁氣息。
汗臭、煙油、廉價燒酒的辛辣。
掀開那沉甸甸、油膩膩的黑布簾,一股更濃烈、更令人窒息的悶熱裹著聲浪撲面而來。
然而孫浩卻絲毫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反而臉上露出喜色。
仿佛血液里,有什么讓人興奮的激素正在被調動。
雖然是白天,但狹小的空間里已經擠滿了人。
光線昏暗,只有一盞昏黃的白熾燈懸在屋子中央,照亮了中間那張被無數胳膊肘磨得油亮的方木桌。
桌面上散亂地扔著些零碎角票、分幣。
還有幾副油膩膩的撲克牌。
汗津津的臉龐在煙霧中扭曲變形,有人興奮地拍著大腿喊“開!”。
有人懊喪地捶著桌子罵娘,贏錢的眉開眼笑。
數著那幾張毛票如同得了金元寶。
輸錢的則兩眼發直,死死盯著牌面,恨不得把眼珠子摳出來貼上去。
“喲,耗子?今兒咋這么早溜出來了?廠里活兒干完啦?”
一個光著膀子、胸前紋著條模糊不清青蛇的漢子,叼著半截煙卷,斜睨了孫浩一眼,語氣帶著熟稔的揶揄。
他是這里的看場,綽號蛇皮。
孫浩嘿嘿一笑。
“還干啥?”
“有好事啊……鴻運當頭嘍?!?/p>
孫浩一邊說著,嬉皮笑臉地掏出兜里僅有的幾張毛票和幾個鋼镚兒。
拍在油膩的桌面上,發出幾聲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