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植猛地抬頭,他沒想到魏老大人竟然知道他,作不出任何表情來,只本能地應“是”。
魏老大人苦笑,滿目痛惜:“寒窗苦讀十數(shù)年……還未授官,便因朝堂傾軋功名盡失,無法施展抱負,老夫……老夫未能替你們爭得清白,老夫愧對你們……這些年來……可有受苦,可……有怨?”
當然是怨的。
翁植怨世道不公,怨朝堂黑暗,怨他為何要求取功名……
所以這些年來,他憤世嫉俗,也放逐自己。
“學生便是為官,怕是也隨波逐流,倒也省了朝中多一個不作為的官……”
翁植刻意作出玩世不恭之態(tài)包裹住自己,可藏不住的激憤一暴露在病重的魏老大人面前,又生悔意。
“不……”
魏老大人吃力地伸出手。
魏堇抓住祖父的手送出去,而后對翁植請求道:“翁先生,可否再近些?!?/p>
翁植見狀,跪著向前挪了幾步。
干癟的手落在了他的頭上,“孩子……不要妄自菲薄……”
一聲“孩子”。
翁植一個中年男人,真的像是個犯錯的孩童,茫然無措委屈……充斥著眼和心。
“你今日能來,老夫便知道,你未曾變過……”
短短幾句話,一下一下地扣著翁植的內(nèi)心,到這里,終于徹底擊碎了他。
事實不是魏老大人以為的那樣,不是……
翁植突然崩潰,痛哭流涕。
他訴說著他功名盡失的痛苦,訴說著這些年低劣的行徑,訴說他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我?guī)淼碾u是騙外面那姑娘的,她一個人捶我們兩個廢物,全無還手之力,嗚……我還不如一個獵戶女仁義……”
“她罵得對,學生枉讀圣賢書??!”
他怎么能用魏老大人作筏子行騙?
他真是該死?。?/p>
翁植臉上掛彩,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越加難以入目。
魏家眾人未曾想到這里面還有這樣一番緣由,怕他影響到老爺子心情,紛紛抬頭查看著魏老大人的神色。
魏堇木然不動,他頭腦里冷靜地明白,祖父不會斥責怪罪。
人之將死,魏老大人包容、仁慈地看著他,悠悠長嘆一聲,“你來了,不是嗎……”
他來了……
他來了……
可他險些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