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棋又一次接不上話。
寅遲也沒兜圈子,繼續道:“我媽是未婚先孕,
據說她懷上我之前的那段時間頻繁外出,
懷上了我自己都不知道,發現的時候她受了很重的傷,
應該是剛從某處鬼域里出來,出來之后還消沉了一段時間,對誰都不肯說我父親是誰,估計也已經沒了。”
“……”
現在另一半也驗證了。
“節哀”兩個字現在說太遲了,也沒必要,方棋側頭看了他一會兒,又問:“那你小時候……”
他對玄門世家的家風不甚了解,但二十年前,未婚先孕這種事,不管放在哪兒,應該都沒那么容易被人接受。
方慧也是未婚先孕,而且是一拖三,最開始的住宿條件并不好,住在一條老街區,街坊鄰里來往甚密,誰家每天吃了幾兩大米都互相知道,方慧給人當情婦這種事自然也瞞不過其他人。
方棋從懂事起,不論是出門還是回去,總能看到鄰居們對著方慧住的地方指指點點,說一些難聽的話,不過方慧對此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別人越是看不起她,她越是得意炫耀,而那些街坊一邊鄙視她的自甘下賤,一邊又嫉妒她的光鮮亮麗,出口的話就會變得更難聽。
寅遲他們的情況不一樣,但在某些人眼里,一件事如果能用來攻擊別人是可以不問緣由的。
他們也經歷過別人的閑言碎語嗎?
方棋手心微動,有心想說點什么,然而不等他說話,抓握住他的人就察覺到了他的這點動容,頓時蹬鼻子上臉道:“嗯?你是在心疼我嗎?不過我不需要口頭安慰,如果你想安慰我的話,我希望你能來一點實際的。”
方棋:“……”
安慰個屁!
他一張嘴頓時閉得比蚌殼還緊。
寅遲嘴角上揚的弧度加深,握住他的手也加了力道,輕聲道:“我小時候過得挺好的,我外公不是什么老古董,既不封建頑固,也不重男輕女,如果不是那年出了意外,我媽才是他看重的繼承人,尹家是他的一言堂,有他一句話,沒人敢多說什么,我出生之后,敢說閑話的人就更少了。”
畢竟身在玄門,實力才是硬道理。
一個被家主看重,有著賦靈的天賦,自身實力也強橫的下一任尹家家主,沒有人敢不服,也沒人敢得罪,尤其是那位繼承人還生下了一個同樣有賦靈天賦的孩子,尹家把人捧著還來不及。
是他多此一慮了。
方棋想。
或許是自己沒有一個像樣的童年,或許是寅遲像樣的只有一個童年,方棋心里冒出了探究的想法,于是又多問了幾句。
寅遲對他有問必答,說了他第一次接觸法器,就和法器產生了共鳴,從此他的玩具就從普通孩子的四驅車變形機甲,變成了各種各樣的法器零件。
說他在學校里對一個欺負同學的熊孩子用了術法,回去后被他媽媽打了一頓屁股,警告他玄門中人對普通人用玄術是大忌,卻在懲罰結束后夸他做得好,讓他下次記得用拳頭解決問題。
還說了他第一次成功給傀儡賦靈,雖然成功被賦靈的傀儡行動舉止像個智障,但依舊讓尹家的人振奮不已,他舅舅更是舉起他原地轉圈,然后一個不小心脫了手,把他摔破了頭,被他媽媽和外公進行了一番父女混合雙打。
那是一個充滿溫馨和歡樂,并且很鮮活的童年。
但那份鮮活在七歲那年戛然而止。
方棋心里泛起難以察覺的酸澀,他忽然想到什么,心中一動。
如果寅遲和他媽是一起失蹤的,寅遲既然能從那個未知的地方逃出來,那他媽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