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出去。”她聲音輕得可怕,“全都滾出去。”
夜里,為了提前完成課業,孟煜不得不挑燈夜讀起來。只是那本《論語》攤在案頭已經一個時辰,卻始終停在那一頁。
窗外傳來更鼓聲,他鬼使神差地摸出小木馬,輕輕放在硯臺旁。月光下,木馬的影子被拉得很長,似乎只要影子足夠長,就能從此鉆出,逃出生天。
半個時辰后,孟煜光著腳溜進堆放雜物的小屋子。此處積著厚厚一層灰,卻有個木箱格外干凈。
那是許梔的雜物,蘇安怡進府后便把那些東西全都收起來放到雜物間了。說是她和孟宴卿新婚,不能留別的女人的東西在府里,萬一被旁人看見了會被笑話的。
孟煜悄悄打開那木箱子,瞧見里面躺著的幾件衣裳,還有幾個漂亮可愛的小木雕。
許梔做過很多木雕,似乎她很喜歡這些東西,還愛弄些魯班鎖,小時候她總愛拿過來給孟煜玩。但孟煜不愛魯班鎖,他解不開那東西。許梔知道他不喜歡后也沒再拿給他了。
孟煜將魯班鎖從中取出,一點點開始拆解起來,咔嗒聲在寂靜的夜里分外清晰。
月光突然被云遮住,孟煜看著拆開了攤在一旁的魯班鎖,眼眶發熱。
“為什么……”
他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嘗到血腥味。為什么當初會相信蘇安怡說的“跟著我才有前程”?曾經允諾的世子也早就消失無蹤,她現在只顧著自己肚子里那個。
翌日私塾中,先生的誦讀聲戛然而止。
“孟公子?”
先生敲了敲戒尺,孟煜這才猛地回神,發現同窗們都盯著他看。
“《孟子》背到哪了?”
他張了張嘴,卻背不出一句,腦袋還昏昏沉沉的,困倦得很。
學堂里頓時響起竊笑。先生眉頭緊皺:“回去抄一遍給我。”
下學路上,孟煜故意繞遠路從古物司后巷走。隔著高高的灰墻,他聽見里面傳來清脆的敲擊聲,似乎是有人在里面修復些瓷器青銅器。
孟煜的腳步不自覺地停了。
“小公子?”
一個穿灰衣裳的匠人拎著水桶出來,見是他,猶豫片刻還是行了禮:“您……是要見許大人嗎?”
孟煜渾身血液都凝固了,有些恐懼。
“不……”他后退兩步,卻撞上個堅實的胸膛。
殷霽珩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目光掃過他那雙和許梔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桃花眼,眉頭輕輕皺了皺。
“迷路了?”殷霽珩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侯府的人,該走東邊那條道。”
當晚孟煜又被罰跪。因他把新裁的袍子掛破了,蘇安怡說他不配穿這么好的料子。
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畫出一道明亮的線。他偷偷挪過去,從懷中掏出小木馬放在光里。
木馬的影子投在桌上,像個小小守護神,一直在此陪伴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