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毫無疑問地坐在主位,從桌上鋪陳的地圖中抬起頭來,視線剛掃到她的衣角便收回去,“進來吧。”他簡短地說。
凱特琳坐在丈夫身側,脊背挺直如劍,藍色的眼睛平靜地迎上了她謹慎流露的感激,里面沒有歡迎,但也沒有了之前的冰冷厭惡。她還注意到艾德慕在她經過時紅了臉;大瓊恩自然地注視著她,朝她點了點頭;戴著遮耳帽的佛雷家繼承人盯著她,眼神仿佛如有實質;杰森·梅;利斯特神情慍怒;盧斯·波頓的態度是最難捉摸的,他色淡近無的眼珠仿佛看到了她,又仿佛沒看到……
阿波羅妮婭屏息凝神,直到在席恩身邊坐下。
“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關乎到北境,和整個國家的命運,”艾德·史塔克掃視眾人,沉聲道,阿波羅妮婭再次放慢了呼吸,“你們都知道,我為好友勞勃南下,只作了半載首相。勞勃過世,我下獄地牢。這全是因為我發現了王后瑟曦·蘭尼斯特的一個致命秘密:她的叁個孩子——喬佛里、托曼和彌塞拉——并非勞勃國王的骨血,而是她與其弟詹姆·蘭尼斯特……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接下來的詞匯難以啟齒,“私生子女。他們都沒有繼承權。這也就使得,逝去的勞勃國王二弟,史坦尼斯·拜拉席恩成為鐵王座的合法繼承人。”
眾人嘩然。羅柏震驚道“他們不是兄弟姐妹嗎?”然后似乎沉浸在了一種難言的思緒中;凱特琳的眉頭緊鎖;席恩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驚訝嗎?”她低語道,“我猜到了,勞勃國王去世前我在場。”
“你怎么猜到的?”奈德低著頭,讓她一開始不確定他在問她,直到他準確地念出她的名字,“阿波羅妮婭,勞勃去世前單獨跟你說了什么嗎?”
感受著一道道視線匯集到她身上,她抿了抿唇,陷入甜蜜而痛苦的回憶。在勞勃臨死前單獨相處那片刻,他們互道真摯的感情。她掙脫思緒,搖了搖頭像是要甩掉什么重負,“沒什么,不是那時候的事。父親,是那會兒之前,勞勃國王讓您寫遺囑的時候,我看到你把國王說的‘吾兒喬佛里’改成了‘吾之合法繼承人’……嗯……這很容易猜到吧?父親,喬佛里不是合法繼承人,否則為什么多此一舉。”
“原來如此——”奈德似乎松了口氣。
“艾德大人,請原諒我的困惑……”那個人又開口了,用緩慢而輕柔的調子,“我是否可以理解成,您在勞勃國王死前就已經得知了,王后所出并非他的子嗣,這個足以扳倒蘭尼斯特家族的秘密,您為什么不借此先發制人?”
諸侯的困惑被恐怖堡伯爵抬起了。雖然沒有人附和盧斯·波頓,但阿波羅妮婭看得出來,大家都在等奈德一個合理的解釋,包括她自己,只是她不會公然質疑父親。
奈德站了起來,他沒有逃避這個問題,“你說得對,波頓大人。我隱瞞了真相,這是我的錯誤判斷。勞勃是我的好友,也是我的國王。但我了解他,他絕不會對瑟曦·蘭尼斯特的叁個私生子手下留情。所以我給了王后機會,向她坦白這個秘密,讓她帶著孩子逃走……”
此話一出,作戰會議上議論紛紛,震驚下包裹的質疑此起彼伏。
阿波羅妮婭和羅柏不安地對視了一眼。
好在奈德舉起手后,諸臣還是安靜了,“我付出了代價——戰爭、鮮血、犧牲,還有我的兩個女兒,一個被囚一個下落不明。責任在我……”
“這不是您挑起的戰爭,父親,”阿波羅妮婭忍不住說,“您仁慈地給予過王后機會,是他們選擇了戰爭,選擇擁護私生子上位。”
身邊的席恩發出吃驚又戲謔的一笑,“……說的太對了。”阿波羅妮婭有點兒惱火地瞪著他——怎么,難道他以為她忘了,自己也是個私生子?
接著,她驚訝地注意到自己的話引起了廣泛認可。
當然她更愿意相信,諸侯本來就高度認可艾德·史塔克。他給蘭尼斯特王后機會,可能會被人理解成軟弱和愚蠢,但也顯得更加仁慈、高尚。
“諸位大人,過去的事情不能改變。現在戰爭爆發,我們理應支持勞勃·拜拉席恩的合法繼承人,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登上王座。就像十五年前,這一次,北境仍舊是拜拉席恩家族的忠實同盟!”他抽出配劍寒冰,將其置于桌面,沉重的瓦雷利亞鋼劍發出震撼人心的悶響,“我們為擁戴合法國王史坦尼斯,恢復王國和平而戰!”
“為合法國王,為和平而戰!”羅柏說道,抽出自己的長劍,劍尖輕觸寒冰。
隨后是大瓊恩,卡史塔克,“為合法國王,為和平而戰!”梅姬·莫爾蒙高聲重復這一宣布,但她放置的武器是一把帶刺的釘頭錘。接著,艾德慕、布林登帶頭的河間貴族也紛紛起身,拔出配劍加入這一行列。
阿波羅妮婭從未見過這種陣仗。她帶著一種奇異激昂的心緒,近乎虔誠地站起來,黑火與黎明同時出鞘。
“父親,你永遠有我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