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生命中注定要有一個活不長的孩子,那么她寧愿是肚子里的胚胎。
一命換一命。
就這么膽戰心驚地等待著何時靈驗,直到她懷孕四個月時毫無察覺地吃下了那盤肉餅。
她真的流產了。
高摯不信命,她何嘗不曾猶疑,可是流產那天的痛又是那般刻骨銘心,一時間她甚至分不清這次人為意外的“主謀”究竟是她在羅家的敵人還是那個信了借壽的自己。
我把他埋在桂樹下了。
羅浮玉突然笑起來,說的話在外人聽來指代不明。
可高摯聞言渾身血液凝固,突然想起前幾日,老道托人給觀承送來的鎏金長命鎖內側刻著“借壽”的篆文。
眼淚混著唇角的血絲,羅浮玉的指尖劃過高摯劇烈起伏的胸膛。
長明燈里添了他的胎發,你說這里燃燒的,究竟是誰的命數?羅浮玉眼里盛滿了偏執,“言出法隨,有些事情我當時選擇種下的因,結出了苦果讓我自己獨吞就好。”
羅浮玉又陷入恍惚中,高摯捧住她的臉:“可你不是活過春天了么……你不要有事,觀承也不會有事”
或許第二個孩子可以無病無痛地長大,可看著觀承的小臉,羅浮玉只想要她能掌控的現在,她不想要飄渺的未來了。
她就要現在眼前的觀承平安順遂。
這場身理和精神的病痛像是她親手鍛造的鎖鏈,困住了別人,也困住自己。
以骨為燈芯,以血為燈油,在神靈與閻羅的棋盤上羅浮玉早就想好了,不論靈驗與否,她都愿意試一試,只要能搶來一隅生天。
高摯暴怒著按住她還在滲血的手背,卻在觸及她眼神時陡然僵住。
那是困獸瀕死時的亮光,裹挾著玉石俱焚的快意。
就讓我迷信一回”羅浮玉抓著高摯的虎口不放,“難得我這么虔誠地祈求些什么,就讓我堅持到立春那天吧”
讓我看到觀承平安地過完他的三歲生日。
羅浮玉發力推開高摯:先帶孩子走吧。
暴雨砸碎在琉璃瓦上,高摯心痛如絞,看著一臉決絕的妻子,還是順從抱著兒子離開了蟾宮。
道觀飛檐漸漸隱入雨霧,手機在午夜瘋狂震動。
道童發來的照片里,羅浮玉裹著墨色大氅跪在蒲團上,腕間紗布滲出暗紅。
商務艙內,羅觀承看著窗外,攥緊染血的護身符:爸爸,姆媽會變成星星嗎?
“不會的。”
她不會,他也不允。
如果這樣的荒唐能買她心安,那他愿意奉陪,只要她還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