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一個穿著全套玄黑色古式官袍的身影,略顯狼狽地從那個空間裂縫里“擠”了出來。
正是崔判官!
只是此刻的他,與視頻里那個威嚴的判官形象判若兩人。標志性的青面此刻顯得有些蒼白,額角甚至能看到細密的汗珠。那梳理得一絲不茍的紅須,此刻也亂了幾縷,倔強地翹著。他頭上的烏紗帽歪了一點,寬大的官袍下擺似乎被什么勾了一下,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褶皺。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懷里,緊緊抱著一個東西——那東西被一塊同樣玄黑色的、繡著金色符文的綢布包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個大概的長方體輪廓。
崔判官雙腳剛一落地,身后那個墨色的空間裂縫便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無聲無息地迅速收縮、消失。房間里的溫度略有回升,但那股陰冷的墨香和紙張味依舊濃郁。
他站穩(wěn)身形,第一件事不是整理儀容,而是猛地抬頭,那雙平日里蘊藏著洞察生死幽光的眼睛,此刻充滿了緊張、焦慮,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心虛?他目光如電,瞬間鎖定了癱在沙發(fā)角、臉色比紙還白的陸明。
“陸老板!”崔判官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干澀和喘息,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沉穩(wěn)官威。他抱著那神秘包裹,一個箭步?jīng)_到陸明面前,寬大的袍袖帶起一陣陰風。
他完全無視了陸明周圍堆積如山的陰間奢侈品,也顧不上這滿屋子的“犯罪證據(jù)”,目光死死盯著陸明手里還亮著的手機屏幕——那上面,【閻君】的私信對話框赫然在目。
“你…你沒回復吧?”崔判官的聲音都變調(diào)了,帶著濃重的祈求,“一個字都沒回吧?!”
陸明被他這氣勢洶洶又惶惶不安的樣子徹底震住了,只能機械地、僵硬地搖了搖頭,喉嚨里發(fā)出一個意義不明的氣音:“…沒…沒回…”
“呼——”崔判官聞言,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緊繃的肩膀都垮塌下來一點,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他用袖子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冷汗,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陸明的手機屏幕,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獸。
“沒回就好!沒回就好?。 彼哉Z,隨即目光轉(zhuǎn)向陸明,眼神復雜,充滿了后怕和一種“你小子撿回一條命”的慶幸?!瓣懤习?,這次多虧你…反應遲鈍?”
陸明:“……”這話聽著怎么那么別扭?
崔判官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表達有點問題,尷尬地咳嗽了一聲,隨即神色一肅,壓低了本就陰森的聲音,帶著十二萬分的鄭重和緊張:
“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閻君起疑了!他肯定是察覺到生死簿后臺的異常訪問記錄,又看到你關(guān)注了我,所以才來試探你!”
“異常訪問?”陸明捕捉到關(guān)鍵詞,腦子還有點懵。
“對!”崔判官用力點頭,抱著懷里的包裹又緊了緊,仿佛那是他的命根子。他湊近陸明,神秘兮兮地,用近乎耳語的氣聲說道:
“就是…就是系統(tǒng)里…有些‘記錄’…需要定期‘維護’一下…你懂的!”他擠了擠眼睛,試圖傳遞某種心照不宣的信息。
陸明看著他青臉上那滑稽又緊張的表情,再聯(lián)想到閻王爺那句“系統(tǒng)有點小卡頓”和三個死亡微笑,一個極其大膽、足以嚇死人的猜想猛地竄上心頭!
“你…你篡改生死簿?!”陸明的聲音都劈叉了,眼珠子瞪得溜圓。這罪名,擱地府絕對是下油鍋、上刀山、永世不得超生的節(jié)奏啊!
“噓?。。?!”崔判官嚇得魂飛天外,差點跳起來去捂陸明的嘴,手伸到一半又意識到不妥,硬生生剎住,臉色由青轉(zhuǎn)白。“小聲點!要死啊你!什么叫篡改!那叫…那叫‘數(shù)據(jù)優(yōu)化’!‘系統(tǒng)維護’!為了地府辦公效率的‘必要調(diào)整’!”他語無倫次地辯解著,官腔里透著濃濃的心虛。
他神經(jīng)質(zhì)地左右張望了一下,盡管這破出租屋里除了他倆連個鬼影都沒有。然后,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將懷里那個被黑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長方體物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陸明面前那張油膩膩的小茶幾上。
包裹落桌,發(fā)出輕微的一聲悶響。
崔判官的表情變得無比莊重,甚至帶著一絲托付身家性命的悲壯。他伸出蒼白的手指,顫抖著,一層一層,極其緩慢地解開了那玄黑色、繡著金色符文的綢布。
布料滑落,露出了里面東西的真容。
那是一個約莫a4紙大小的…平板電腦。